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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多年前认得的故人,秦涓也清楚,这个人是从凉州逃出来,是被扩端王的人通缉的犯人。

估计己经辗转,逃去了可失哈儿,又从可失哈儿回到罗卜。

其实这个人,秦涓是不敢用的,因为这个人来头太大,如今又犯了事。

直觉告诉他,若不曰曰说清楚,这个人还有可能成为日后他曰曰的矛盾点。

可疑的身份,强大的能力,诡秘的形迹,优秀的谈吐,还有不寻常的气度,都显得这个人不一般。

若是除去是商人外,他还可能是细作或者是其他。

但事情往往要辩证的去看,这样的人若他敢用,这个人会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宏利和未知。

只是,他更清楚,这样的人用或是不用,他都得去询问大永王曰曰。

此人闲谈一会儿,秦涓深觉自己眼界都开阔了不少,此人去过许多位置,甚至九年前从金国到耶路撒冷。

十几年间陆上战争不断,现而今去耶路撒冷的商人一般是走海路,走陆路能活着回来,就能知道此人拥有非凡本事。

此人言谈风趣,举止谦和有度,秦涓喜欢和他闲谈,他也知道这样的人其实谁都能说道一块去,因为这样的人的格局包容了其他人的格局,单凭这一点,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可怕的。

秦涓怀着结识新的朋友的欢喜与一份惴惴不安的猜疑,结束了今天的对话。

男人三十三岁,名唤郭邮。出生河西肃州城,早年间随其父在辽州经商,后来辗转又回到肃州。第一次去西边跑商是十六岁开始,再后来随行的商队在耶路撒冷大赚一笔,因此而发家,他活着回来后在沙州一带建立了佛道商会。

秦涓对郭邮说明日在罗卜城门口等他,他带他去见大永王。

郭邮又是何等心细之人,这时已察觉到秦涓对他的怀疑。不过像他们这种常年往返各个国家的人,也难免不被人怀疑。

郭邮带着人离去,旦木走过来,却并没有秦涓说什么,反而是跳到羊舍前的木桩子上,瞧向远方。

秦涓立刻意识到,恐怕是给旦木送信的鹰要到了。

自旦木来罗卜城后,那鹰来过一次,来之前旦木就一直蹲在木桩子上眺望远方。

秦涓怕他着凉了,递给他一件大氅。

旦木嫌他烦,推开他。

秦涓:“……”

行吧,不打扰旦木和那只鹰隔着八百里路交流了,他进屋剪羊毛去了。

这日晌午过了,来运走羊毛的牛车过来了。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秦涓将羊毛装车,等那些收购羊毛的商人要离开了,旦木还站在木桩子上。

那些商人诧异的看了几眼旦木,带着疑惑离开。

秦涓都想问旦木,今日怎么站在木桩子上这么久了还不下来。

正当他想问的时候,旦木突然向着东北面的草原狂奔而去。

秦涓一愣,迅速去追。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只鹰应该是出了事。

训鹰的成本高昂,在草原一个训鹰师可能一辈子只能训三到五只鹰,而这样的训鹰师,草原每五千人里只有一个。

旦木跑的很急,对他来说,如果鹰出事了,他们伯牙兀的消息网就会断。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种断。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鹰在送消息之前训鹰师都会给每一只鹰检查身体。

每一只鹰出发前都是最好的状态,所以一般鹰不会出问题,除非有人为因素。

秦涓追不上旦木的速度,毕竟那是个轻功极好的少年。

他跟着跑了一里路后停了下来,记住了旦木离开的方向。

他往回走,回羊舍换马。

“我出去会儿,如果夜里不回来,你们看好羊。”秦涓对士兵们简单的吩咐之后骑马离去。

直至夕阳西下,他也未寻找到旦木的踪影。

他开始慌了,不应该这样的,从旦木离开他的视线到他骑马追来并没有多久,不该追不到人的。

他拿出一管自己做的短笛,吹出声音来,旦木听到了,一定会回头的。

从那日听了赵淮之的箫曲之后,他突然喜欢上了乐曲,买不到箫笛子,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用木头自己做了一个短笛,能吹出很响的声音来,只是不能成曲。

他没有感受到四周有么风吹草动。

旦木大抵是不在这附近了。

他微皱起眉,想在太阳彻底落地前再继续找一找。

于是,他继续向北,当他意识到他已距离官羊场约十五里远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现今是岁末,天黑的特别早。

因为罗卜城附近的牧户都往城内去了,这里的村落基本没有人住了,留下的只是空空的破烂不堪的房舍,那里没有人住,但他可以去找一找,或许旦木走累了会在那里歇息一会儿。

他快马骑过去,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时他下马,不敢再大张旗鼓的走过去。

他走的很慢,直觉告诉他远处的房子里应该是住进去了人。

有可能是商旅,也有可能是从更南边的山脉上下来的外族人,或者是劫匪马贼之类。

他不敢大意,也不想回去了,他得先查清楚。

当秦涓缓缓靠近村落,却又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连马匹都没有见到,怎么回事,他察觉到不对劲,刚回头想往回走,却见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那英武俊秀的男人轻勾起唇:“一个人若是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就是愚蠢,若是我没有察觉到是你,你这里……”他的手伸向他的胸口。

“又是一箭。”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秦涓本能的打了一个寒颤。

也是这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宁柏的差距很大。

宁柏能两次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出现,而他做不到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宁柏的出现。

男人再度勾起唇角:“至少你这一次,懂得了小心翼翼的接近。”

秦涓许久才开口道:“你一个人来的?”

“你觉得呢?”男人抿唇一笑,反问他。

秦涓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缓,再看向他:“你一个人。”

若不是他私自到一个王爷的封地,就是带着从大都来的任务而来,还有可能他是要去虎思斡耳朵,毕竟前不久他在和郗吉小姐议亲。

“若我是偷偷出来,你现在会怎么做?会不会去大永王那里告我一状。”宁柏抱着胸,问他。

“你明知道我不会。”

得到这样的答案,宁柏很受用。他踱了几步又问秦涓:“你来此,是为何事。”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一出现,秦涓就收到了消息吧。

差点把旦木的事情忘了,秦涓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子经过。”

“男孩?”宁柏眯起眼,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利,在找一个男孩子吗?

秦涓点点头。

“没有。”宁柏的语气冷了一些。

秦涓皱起眉,如果宁柏都没有见到旦木,那是他追错了方向?

“你来这里做么?”秦涓抬起头看向他。

“现在才知道问我。”宁柏走近了些,“我的铁市司办的怎么样了,趁着大永王大婚,我有三千斤铁器要运到撒马尔干卖掉。”

秦涓立刻明白了,宁柏要趁着大永王大婚卖铁,真是好计谋,那个时候潜伏在罗卜城或者斡端的各路势力的注意力都被大永王的婚事吸引,即便那个时候马车、商队再多,都只会以为是因为大永王大婚来了许多人。

“行,你等大永王将王妃迎接回来的那一段时间,你把东西运到罗卜城,再从罗卜城云出去,我保证你万无一失。”秦涓沉声说道。

“好大的口气,当真万无一失?”

“当真。”

“下次运铁的是齐林,你他交接,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着想转身之际,又看了秦涓一眼。

这一眼让秦涓摸不着头脑。

宁柏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长高了,但是瘦了,多吃点。”

“……”秦涓皱了皱眉,许久脸一红,这话真像爹对崽说的,这宁柏不会真拿他当儿子吧?

靠,这人才大他几岁,怎么这样?!

要他认他这个师父也不必如此吧!

宁柏吹了一声哨子,他的黑马从暗处奔来,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秦涓看着他扬鞭策马走远了,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或许是那一年,男人拔刀贴于他的脖颈的那一幕,让他记得太过深刻了,所以每当这个男人出现,总让他感觉如临冰雪之中。

每次等到他习惯这个人的时候,也是这个人要与他分离之时。

希望下次见到宁柏,他会淡然自若许多。

没有再多想,他得快点找到旦木。

翻身上马,他朝着东边走,不再向北。

当他再骑马狂奔二三十里路,已是次日天蒙蒙亮。

他没有找到旦木,却远远的看到了几个营帐。

他一惊,没有再继续往前走,此处加起来离罗卜城不过五六十里路,谁敢在此秘密扎营?!

他当即想到宁柏!

不对,宁柏为铁市司一事来找他,若是秘密在此扎营,不可能扎营当夜来找他,且宁柏不像是带着大军来的样子。

还有潜在的一点,他不相信宁柏会做这种事,像宁柏此人宁愿跑到宋国与吐蕃交界处扎营都不可能秘密带兵至别人封地扎营。

这不合。

若不是宁柏,又会是谁。

秦涓想到了扩端王的人。

这位邻居,现在是想做么?

或许旦木的鹰和旦木不见,与这些人有关。

秦涓暂时放掉了马,他要想办法潜进去。

可是,潜进这个营中,比他想象中的难太多,整整两日,他都没有找到这座营帐的漏洞之处。

他着急,但也饥饿难耐。

更担心旦木,整整两日,若是旦木被抓住了,他难以想象。

终于在这日傍晚,他见到一个推着板车的士兵从营帐后面的栅栏处出来。

找到机会了,决不能放过。

撂倒了士兵后,他换了士兵的衣裳,他知道,他时间不多,很快这个士兵会醒,他还是不够残忍,不敢杀无辜的人。

士兵醒来后,营帐里就会发现进来了“内奸”,他们会大肆收查他的。

秦涓推着板车进营帐,那些人没有检查他,他不知道这个士兵的身份,只能将板车放下后混入其他士兵里面。

这里就三个主营帐,四个小营帐,看来总人数不到三百人,秦涓很快找遍了营帐也没有发现旦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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