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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夫人抬起手来,示意陵游扶他起来。陵游扶起她,拿了个软枕靠在她的背后,杜老夫人靠在软枕上,拉过陵游和云浅的手,“本来想给你们做顿好吃的,都做不成了。”
“没事的。”陵游安慰道:“祖母如果想,以后……”
杜老夫人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
“不会的,祖母会长命百岁的。”陵游赶紧道。
“祖母颠沛流离大半辈子,临终前还能找到你,得享天伦之乐,已是莫大的福气。”杜老夫人轻咳了一下道:“如今祖母只有两个心愿,一是看到你跟浅浅早日成婚。”
杜老夫人说着把陵游和云浅的手放到了一块。
云浅想把手抽回,却被陵游摁住了。
杜老夫人继续道:“二是……二是见你爷爷一面,就算见不到他,能在有生之年,听到他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奶奶此生也无遗憾了。”杜老夫人的声音格外沧桑,提到陵游的爷爷时,却满带柔情。
陵游既难过,又不解:“祖母以前不是说,祖父早就不在世了吗?”
杜老夫人悲凄地笑了笑:“那是因为我怨他一走就没了人影。”
她松开了陵游和云浅的手,全身松懈地靠在软枕上,声音有些缥缈:“祖母从来都没告诉过你,连在你爹面前也不曾提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是江南醉香楼的头牌。”
这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陵游和云浅面面相觑。
杜老夫人陷入了回忆里,如唱着戏文一般慢慢道:“我出身于江南一官宦世家,是家里的独女,打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到了九岁那年,你曾外祖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贵,被皇上赐死,杜家被抄,我也便从千金小姐变成了教坊里的一个童妓……”
“十五岁那年,我长成了醉香楼最美丽的姑娘,能歌善舞,亦通琴棋书画,一时间成了公子哥儿,风流才子竞相追逐的对象。鸨母劝我尽早接客,可我心气高,只卖艺不卖身,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爷爷。”
杜氏说到这,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羞笑,道:“他那时不到二十岁,长得英俊不凡,出手阔绰。醉香楼里的姑娘见了都恨不得贴上去。可他偏偏挑中了我,每天夜里都叫我到他的花船上去唱歌跳舞。”
“我起初以为他与别的有钱人家的公子一样,可过了好多天,他也没碰我。有一天晚上,我心情不好,上了花船后不唱歌不跳舞,只顾着喝酒,喝醉了以后,说了好多话,还吐了他一身,可他一点也不生气,还照顾了我一整夜。我很感动,便对他动了心。”
“他也说喜欢我,还说会替我赎身,带我回家,让我做他的妻子。我当时那么爱他,他就是我的神,我的天。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是信的。不久后,我有了身孕,可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他,他就因为家里有事,离开了江南。临走前,他承诺我,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他一定会回来接我。”
“我怀着他的孩子,不愿意再抛头露面,老鸨不知道我有了身孕,每日催我去接客。我起初是装病,可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实在没法再隐藏,老鸨知道我怀了孕,端了药来,要我把孩子打掉,我以死相逼,又把他临走时说的话告诉老鸨,老鸨不清楚他的来历,有些忌惮,便也不敢逼得太紧。”
“我就一天一天地等呀!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孩子都出生了。他也没来,不但没来,连半点讯息都没有。我成了醉香楼的笑话,老鸨也不再对我客气。我知道我再在那里待下去,我和孩子都会活不下去。我便假意跟老鸨说我想通了,打算接客,偷偷地把孩子藏到了附近一个庵堂里。老鸨再来寻我时,我已经拿刀把自己的脸划花了,毁了容的女人不可能再成为醉香楼的头牌,也不可能再去接客。”
“老鸨气得很,把我打得半死,扔到了柴房里,打算让我自生自灭。醉香楼里有两个姐妹同情我,助我逃了出来,我便去庵堂带走了孩子,一路北逃。后来,见风声已过,我就在陵州衢游住了下来,靠给别人做针线,洗衣做饭把孩子养大……”
杜老夫人说到这,已是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原来她脸上的刀疤是这样来的。好个烈性女子!同为女人,云浅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年纪轻轻竟能为了一个承诺,排除万难保住孩子,以柔弱的身躯在乱世中带着个孩子,颠沛度日,再把孩子抚养长大,期间的艰辛,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
杜老夫人摸了摸陵游的脸道:“后来,你爹长大了,十七岁那年就娶了你娘,生了你。我原以为接下去的日子会好过些,哪知没几年,闹了旱灾,又遭了瘟疫,你爹和你娘都死了,只剩我和你苟延残喘。若非上天垂怜,在路上遇见了你义父,祖母是真的没法养活你。”
杜老夫人说到这,想起了当初她抱着年幼的陵游是如何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心里悲恸,不由得啜泣了起来。
陵游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祖母,身子要紧,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杜老夫人擦了擦泪,继续道:“我从来都不后悔生下你爹,也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你祖父为什么没有来?我想不通,他说好要来的,为什么没有来?”
“或许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或许祖母离开了醉香楼后,他回来过,只是找不到祖母了。”陵游安慰道。
“我起初也这么想的,离开醉香楼的十年后,我偷偷回去过,那时老鸨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去追究我的过去。我寻到了当年的姐妹,问了她们我离开后的事。她们都告诉我,他没有来过,也没差人来过。”杜氏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在颤抖,整个人也在颤抖。陵游和云浅在她绝望的表情里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年杜氏得知这一切时该有多伤心欲绝。
“难道他真的骗了我吗?我以心相待,以命相待的人,难道也与他人无意异,只是个逢场作戏,薄情寡义的男人吗?”杜氏不甘不愿相信地自问道:“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又急切地看着陵游和云浅道:“游儿,浅浅,你说他是那样的人吗?他为什么不来呢?”
“祖母,你告诉我祖父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陵游道。
如果他的祖父真的是那种不守承诺,薄情寡义的男人。那么找到他后,哪怕是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他也要把他捆了,送到祖母面前,让他给她磕头道歉。
“他告诉我他叫符子得,他身边带了个小厮叫福东,大概十七八岁。我当时也是被情冲昏了头脑,他没说,我也没过多去追问,只知道他是从北方来的,大概就是洛川这一带。所以我才一路北上,后来又沿路乞讨到洛川,一是为了寻你,二也是为了打听他的消息。可四十年过去了,我什么都没打听到,他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个名字,连具体是哪里人氏都不知道,如此寻人,不是大海捞针?莫说洛川这一带,光是洛川城,姓符的就有好几百家,接近上万人口,难怪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杜老夫人含泪饮泣道:“祖母近来常梦见他,梦见当年的事,哪怕见不到了,知道他的死活,两腿一伸后,我也不觉得遗憾,不然奶奶真的死不瞑目。”
“祖母,你别急,孙儿帮你找,兴许孙儿运气好,一找就找到了。”陵游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有谱。
云浅亦道:“我也帮忙,只是祖母,你还知道有关他的别的事吗?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给你。”
“他给过我一个玉佩,不过已经在当年被土匪抢走了,但我记得他的样子,清清楚楚。”
没有信物,有个大概样子也好。
杜氏说到这,就要起身去画出符子得的样子。她当年在醉香楼学得一手好画,后来过得颠沛流离,没有条件再画画。但偶尔闲下来,来了兴致时,她也会拿着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因此这画画的功夫不至于太过生疏。
陵游和云浅劝她身子好了再画,杜氏却觉自己等不起了,陵游和云浅见她执意,不敢再劝,只好在一旁伺候她画像。
杜氏提起笔来,手抖个不停。云浅知道她身子不济,说要替她画,她却坚决要自己画。云浅只好拿了参片,让她含着,废了好几张纸后,杜氏才渐入佳境,工笔细描中,一个俊朗公子呼之欲出。
画上之人剑眉飞扬,朱唇皓齿,一双桃花眼如星带笑,端的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难怪杜老夫人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只是如今都过去四十年了,陵游的祖父如果活着,也快六十来岁,这样拿着当年的画像去找,怕是只能问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了!
云浅想了想对陵游道:“明儿召画匠照此画绘图,再把画分发到各处,着手寻人,陵游以为如何?”
“就照浅浅说的办,只是这事不宜太张扬。”陵游说着,又可怜又可悲地看着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正怔怔地看着画像,眼里有千般情绪。
云浅虽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但听杜老夫人的讲述,符子得不是在回去的路上死了,便是薄情负心,而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如此一想,实在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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