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陵游的身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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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游在家里正愁如何向祖母交待。符英却是喜出望外,他活了七十多年,今天是他最欢喜的一天，比打了胜战还要高兴。

回去的路上,他弃了马，一路步行，但凡遇见一个熟人，便把他和陵游已经相认的事说出去。

如此这般说到了家,已是唇焦口躁，但他仍笑容满面,神采奕奕。

清漓听下人说老将军板着脸出去，笑着回来，心里觉得十分奇怪,不消她去问,符英便兴冲冲地往她房间走来，边走边喊道：“青丫头，青丫头，快出来，爹真是高兴坏了。”

“什么事让您老这么高兴。”

“原来你哥当年去江南时有个相好的，那个女人给他生下了儿子。”

“什么？”清漓听到这一句，惊得嘴唇都在发抖。

“哎呀！我高兴坏了，忘了问我那孙子现在在何处？不过你猜猜,谁是我的曾孙子？你的小侄孙？”

“谁？”

“是百里王涛的义子陵游呀！”

“真的？你确定吗？”清漓一脸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爹这么多年的心病终于好了。”符英抚掌笑道：“你不知道，爹当时在吴州遇刺,就是陵游救的爹，哎呀！看来这是天意，我符家不该绝后。”

清漓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太敢相信陵游就是他的亲侄孙，拉住了符英的手道：“爹，这可是大事，一定要弄清楚。”

“不会错的，我查看过他的左足，就是六趾。”符英又把早上遇见那两个小厮拿着符雄的画像寻人的事说了出来。

清漓闻罢，觉得这事是□□不离十了，陵游如今是皇上新宠，手里握着一方兵权，若他是符家的子孙，那对符家对宣王府而言，都同如虎添翼。

“爹，这事还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待查个明白，再认亲也不迟。”

“爹知道……但陵游就是我的曾孙，绝对跑不了了。”符英想了想，激动地道：“我要上书给皇上，跟皇上分享分享这天大的喜事。”

“爹，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了，你赶紧地，叫人把那南边的屋子收拾开来，过两日，我的小曾孙就要回来住了。”符英已然高兴得不着边际，把陵游拒不和他相认，下了逐客令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第二日，陵游去上朝，一路走来，碰到的同僚都笑嘻嘻地和他道“恭喜”，陵游十分纳闷这喜从何来？莫非皇上又要给他升官了不成？

“像……没错……还是挺像的。”明国公站到了陵游面前，认真地打量着他，点着头道。

“明国公说像什么呢？”陵游奇怪道。

“像符老将军呀！”明国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道：“真没想到神武将军竟是符老将军的曾孙，我与符老将军可是过命的交情，将军至今未娶，我那闺女心系于你，也一直未嫁，将军可要考虑亲上加亲。”

厉郡王听到明国公又跟陵游推荐自己的女儿，气得胡子飞起，跳到他们二人面前道：“神武将军别信他的花言巧语，他那女儿凶得很，还是我那侄女温柔。”

陵游自上朝以来，十次见到他们两个，有九次是在拌嘴。

这一回，他没有选择默默离开，而是拉住了明国公道：“明国公是从哪听说的事？”

“什么事？”

“说晚辈是符大将军的曾孙。”陵游一字一字道。

昨日符英走后，他甚是苦恼，连在杜氏面前都没有提起见过符英的事，怎么他一觉醒来，似是全天下都知道了他和符英的关系。

“这事还用得着听说嘛！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明国公看了看厉郡王道：“厉郡王，你知道吗？”

“知道，昨晚本郡王就听说了。”

“呦！那我比你早，我昨天下午就听说了。”明国公有些得意地说。

厉郡王一下子来了气，怒道：“这事你也要和我比。”

“那当然，证明我国公府的消息比你郡王府灵通。”

“消息灵通怎么了，人家照样看不上你那个泼辣的女儿。”

……

明国公和厉郡王又你一言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陵游听了他俩的话，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十分复杂。

符英居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身世宣扬了出去。问题是他没打算要认符家的祖归符家的宗。

如今这情况跟赶鸭子上架有何两样。

陵游避开了那些同僚友善的眼神和脱口而出的“恭喜”进了大殿。

下朝后，他径直回到了将军府，一进门，便见符英和杜氏齐齐坐在了大厅里。

杜氏穿戴得十分整齐地坐在了堂下，两眼发红，见了陵游，激动地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站起来道：“游儿，快来见过你太爷爷。”

陵游听到她这么说，惊道：“祖母，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

陵游出门后不久，符英就来了。杜氏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早上精神好了些，便让丫鬟扶她到处走走，不料这一走，便碰到了符英。

符英猜到了她的身份，同她一起到大厅说话。

杜氏得知了他的来意，在他的追问下，把他和符雄的事都告诉了符英。

符英听罢，亦十分感慨的把符雄已经去世的事告诉了杜氏。

只是他没有告诉杜氏，符雄真正的死因。杜氏只当符雄回洛川不久后便病死了，既是病死，便算不得违约。

杜氏擦了擦眼泪道：“子得他不是有意要辜负我，他是去得太早了。”

陵游听到她这么说，猜到符英对她撒了谎，扶住了杜氏道：“祖母不必太过伤心，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是呀！儿媳妇，爹还要给皇上上书，让皇上封你个一品夫人呢！好好保重身子，子得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符英一口一个“儿媳妇”，一口一个“爹”，叫得十分顺溜。

杜氏出身虽然低贱，但他若想光明正大的认回陵游，就得先承认杜氏的身份。况且如果不是杜氏排除万难，生下了她和符雄的儿子，他哪来陵游这个曾孙。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接纳她。

子得已逝，她也是将死之人，封个一品夫人的虚荣又有何意义！但符英愿意承认她，认她做儿媳妇，便是对她这一生的最大的肯定。

杜氏赶紧又拭了下泪，拉住陵游的手，笑道：“乖！快见见你太爷爷吧！你太爷爷知道了你是他的曾孙子，可欢喜了。”

符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不亏是善于作战的老将，趁其不备这一招用得十分到位，让他始终处于被动状态，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杜氏见陵游不为所动，急切地看着他。陵游不想她失望，勉强地开了口，唤了符英一句“太爷爷”。

符英快活地笑了起来，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真是太爷爷的好曾孙。太爷爷从今以后可以放心地把符家交给你了。”

至此，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是符英的曾孙这事已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几日后的清晨，陵游扶着弱不禁风的杜氏，在符英的带领下，到符家祖陵去祭拜了符家的列祖列宗还有符雄。

符雄的墓地虽年年修葺，但年代久远，碑上仍有斑驳的痕迹。

天空幽蓝，墓地附近排列整齐的白杨树被风吹得刷刷作响，隐隐间还可听到凄异的鸦声。

杜氏风鬟霜鬓，满目苍凉，杜鹃啼血一般喊了句“子得”，便抱着墓碑簌簌落泪。

没有人告诉她真相，在她的心里，符子得始终是个真心待她，与她海誓山盟的有情郎。

六月二十八是认亲宴，符府空前的热闹。前来贺喜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马车整把条长安道挤得水泄不通，就连皇上都派高公公送来了贺礼。

符英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陵游却还是无法适应他的新身份。

今岁名扬天下，封了个神武将军，如今又成了符府唯一的继承人，此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再活三生三世，也是享用不尽的。换做旁人，还不知欢喜成什么样，陵游心里却很清楚，这符家的继承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前厅热闹非凡，朝中政要皆聚于此，宣，平，宁，穆四王无一缺席。有这四人坐镇，这认亲宴表面上看起来再和气，内地里也是波涛暗涌。

陵游成了符英的曾孙，辈分上小了他们一截，按血缘来讲，他和惟琛是比较亲的，可他不想与惟琛有过多来往，亦不想卷入储位之争，只好在筵席上装聋作哑。

前来的女眷皆聚集在后院的蓼花厅中。

宣平穆王都来了，他们的王妃自然也不能缺席，就连云浅，也因陵游的关系出席了认亲宴。

青空坐在云浅旁边，一脸笑意，拉了拉云浅的手，低声道：“真没想到，陵游居然是符大将军的曾孙。他现在的辈分可真是小得可怜，就连公主都成了他的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