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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嬷嬷见苏令德不错眼地看着两旁景色,不由暗地里笑话她没见识。
她知道苏家是将门,向来粗糙得很。于是故意道:“老奴先前跟王妃说过,这涠洲郡啊还是比不得都城应天的。您瞧瞧这园林,多雅致。老奴没骗您吧。”
苏令德“啊”了一声:“我怎么记着,你船上说的是:‘皇城富贵地,遍地金银’?”
鲍嬷嬷一噎:“说金说银的多俗呢。应天城里,便连衣裳都时兴软烟罗、蝉翼纱,染鹅黄翠柳,图一个雅字。”
苏令德边听边点头,伸手一扫外头景色:“这山水奇石,花钱了吗?”
鲍嬷嬷脑中警铃大作,若是没花钱,那岂不是有贪墨的嫌疑?她当即就斩钉截铁地道:“自是按市价付了钱的。”
“原来鲍嬷嬷也知道,一个‘雅’字,也得靠金靠银哪。”苏令德收手,笑眯眯地看着鲍嬷嬷。
鲍嬷嬷的脸红了又白,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地重重咳了一声。她咳嗽声音方落,侧厢房忽地有人推开门,一盆脏水当头向苏令德泼来!
“啊——”宁静的春景被尖叫声撕裂。
陶倩语和魏县主等人寻声而来,陶倩语神色匆匆:“可别是苏姐姐出了什么差错——”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苏令德惊愕地道:“鲍嬷嬷,你没事吧?”
陶倩语一震,定睛去看,才发现苏令德竟然远远地躲到了走廊的另一侧。白芷挡在苏令德身前,白芨则紧贴着厢房那侧的门站着,正在低头擦手。其余人要么四散躲开,要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陶倩语握紧了拳头:“怎么会这样……”她又要维持面上的无辜娇怯,可心里又着实恨铁不成钢,表情都有些扭曲:“鲍嬷嬷呢?”
苏令德朝白芨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地上趴着的人——鲍嬷嬷脸朝地,直接跟泼水的人撞了个满怀,那装水的木盆倒扣在她们二人的头上。
“也不知是怎么了,
鲍嬷嬷正在跟我说园中景雅致呢,突然就有人往她头上扣了盆脏水。”苏令德叹了口气,着实恳切地劝道:“许是无心的呢。”
白芨乖乖地站在苏令德的身侧,十分认同地点头。
鲍嬷嬷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白芨那一张无辜的脸,她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儿又喘不上来了。要不是白芨推她一把,她能一脑门撞上洗脚水!?还有苏令德,她怎么能躲得那么快!
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露出笑容:“是,老奴……去换个衣裳,免得在贵人面前失礼。”
一直远远站着的小娘子们,有人忽地开口道:“苏王妃不如也去换个衣裳吧。”
这声音耳熟,苏令德瞥眼看过去,见那小娘子站在首位,发髻上多是珠玉,尤其一支玉蝶翩翩于飞,最是夺目。她的衣裳虽是淡青色,却流光溢彩,与绀碧的曲水相得益彰。
哪怕她娘家身份再低,她也是上了玉牒的涠洲王妃。这些小姑娘们里,还能这么不耐烦地对她说话的,也只能是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女,魏县主了。
陶倩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连忙抛下鲍嬷嬷:“魏姐姐此话何意呢?”
魏县主上下打量了苏令德一眼,冷哼道:“这大红大紫的石榴裙,也忒俗气了。就算你娘是商户女,你爹是武将,你嫁进应天城,总也得知道点应天城的规矩。还是你嫁给了涠洲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这么俗了?”
魏县主说话像一柄刀。陶倩语暗喜,想看苏令德的笑话。可她却听见苏令德笑说:“我倒觉得,魏县主再嫌大红大紫的衣裳俗气,也还是会穿。”
陶倩语噗嗤一笑,连忙拿帕子挡着脸,别让人瞧出幸灾乐祸来。
魏县主冷哼一声:“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都说,越是偏僻破落地的人,就越是口气大得很。”
“魏县主大婚,婚后逢年过节,难道不穿大红大紫么?”苏令德压根不把魏县主这几句话放在心上:“旁的颜色人人都能穿,大红大紫可不是人人都穿得。”
陶倩语脸色一白。
正妻穿红,贵者穿紫。这两个颜色,她怕是此生无缘。
“我——”魏县主张口就想反驳,可憋了半晌,也只“哼”了一声。
苏令德这才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下:“我还想摘两朵大红大紫的花呢,可以么?陶妹妹。”
陶倩语胡乱地点了两下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就在苏令德拾级而下时,她才陡然发现苏令德的裘衣更精妙绝伦。
日光洒落在衣面上,缎面如水,翠光闪烁。苏令德随手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她一动,裘衣的颜色竟也随之而变,如梦似幻,艳丽异常。更衬得苏令德肌肤赛雪,端丽冠绝。
“这是孔雀织金?”魏县主也找到了出气口,嗤笑道:“苏王妃果然好本事啊。成日里流连花楼酒巷,一掷千金养花魁的涠洲王,居然浪子回头,把这件衣服给了你?”
魏县主漫不经心,语调满是恶意:“我记着,他从我祖母手中抢去,是要送给红袖楼的美娇娘的。莫不是美娇娘穿腻了,又转赠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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