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追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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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敢说...”</p>

李又斌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掐住了脖子，而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p>

史蓝芽等了半天，没听到他下半截，回过头，见他跟尊雕塑似的蹲在门口，双目出神地望着跟前一个刚拆开的快递盒愣愣出神。</p>

“咋啦老李，是不是损坏啦？坏了可不行，我去联系那个卖家，得给我换一套。”史蓝芽说着，走到李又斌跟前，只见他跟前的快递盒旁边，摆着一方黑色的礼盒。</p>

礼盒已经被李又斌打开，填充了珍珠气泡膜的礼盒正中，端端正正地躺着一座奖杯，形状好似一朵白玉兰，金灿灿的极为耀眼。</p>

在奖杯旁边，放着一张便签：家中奖杯过多，实在腾不出地方，先暂存你那几天——徐·白玉兰视帝·容&gt;_&lt;。</p>

“呵呵，这小徐，也真是的。”史蓝芽瞧着李又斌紧绷的面皮打趣道，“呦，还生气啦？”</p>

李又斌猛地拍了下大腿，立起了身子，怒斥道：“我当初就是瞎了眼，带着这瘪犊子拍戏，早知道今天我就应该把魏和尚这个角色给他黑掉！”</p>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p>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p>

骂骂咧咧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后，李又斌转回了书房，过了好一会儿，又戴着眼镜，走了出来，到了门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礼盒当中，拿起状似白玉兰花的奖杯，仔细端详着。</p>

这个奖杯，他曾无数次梦见，可是真正的拿在手里，还是头一次。</p>

“小徐能有今天，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按理说，这个奖杯，起码得有我的一半吧？！”李又斌轻抚着奖杯，自言自语地说道。</p>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看向史蓝芽，嘿嘿笑着道：“你说，这个奖杯，我要是不还给他，咋样？”</p>

史蓝芽捏好了一个饺子，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人小徐的，咱们怎么能要？”</p>

李又斌点着头，寻思了几秒钟，反问道：“那要是寄丢了，也有可能吧？！”</p>

史蓝芽闻言哑然失笑，她即理解不了俩人相互显摆，更理解不了俩人对于奖杯的执念。</p>

“那赶明儿碰见了，你也得先问问他的意思。”</p>

“赶明儿？”</p>

史蓝芽道：“小徐现在也是人艺人，欧阳老先生的追悼会，他肯定也得过去的。”</p>

李又斌听了史蓝芽的话，又低头瞅了眼手中的奖杯，喃喃道：“这倒是不好办了。”</p>

徐容已经有一段不关注网络，网络上的信息太过嘈杂，其中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也实在懒得花精力分辨，有那个时间，他可以做很多别的更有趣的事情。</p>

而且但凡有关他的动态，靳芳芳都一直盯着。</p>

人艺发布的讣告，他完全没留意，也未听到半点与之相关的动静。</p>

消息还是他在前往剧院报道时知道的。</p>

报道当天，还没进门，他就发现院里的氛围有些不对。</p>

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过分。</p>

遇到了提前等着他的吴钢，他伸手指着一个个来往的神情肃穆工作人员，低声问道：“老吴，咋回事啊？”</p>

要是在往常，作为人艺的老前辈，如今的剧院的中流砥柱，吴钢一准儿要拿捏着腔调，先斜上他一眼，然后才会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老吴老吴的，要喊吴老师。”</p>

可是今天，吴钢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欧阳老先生，过世啦。”</p>

“等会儿报道完了，你先回去，这几天别出去乱跑，追悼会我通知你，你也得参加。”</p>

徐容听着吴钢极力压着的声音，怔了一下，很快的，便意识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欧阳老先生”是哪位。</p>

人艺的奠基人之一，欧阳山尊，纵然艺术上的成就不提，这位做过的事儿，也得让人竖根大拇指。</p>

毕竟曾故意让教员捡过球的牛人。</p>

徐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p>

欧阳老先生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当初的人艺建院四巨头，全部退出历史舞台。</p>

整个报道流程，几乎都在安静的氛围当中完成的，本来，按照惯例，还有几天的培训课，以熟悉人艺的文化、历史和一些规矩，但是眼下情况特殊，演出都全部暂停，培训只能暂时押后。</p>

而作为队长的杨力新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p>

欧阳老先生是建院元老，人艺不少老人，都算是他的学生，如今那批老人有的已然过世，有的依然健在，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操持后事的差事，就得学生的学生跑腿代劳了。</p>

追悼会当天，徐容一身黑色服饰，与人艺团体一起参加，欧阳山尊作为老欧阳先生欧阳予倩的儿子，少见的出现了戏曲界、话剧界、影视圈大批人士前来吊唁的情形。</p>

过程当中，徐容望见了人群当中的李又斌，可是因为场合不合适，他也没上前去攀谈。</p>

他没有与欧阳先生接触过，加之欧阳先生导演的作品主要是80年代以前，现今保留的较少，对于这位老先生，他的了解也多是从其他前辈的的口中得知，感受上却不深刻。</p>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现今依旧健在的诸多老人艺人，追悼会现场，甚至有几位老人当场嚎啕大哭。</p>

他明白，这是人艺培训班的传统导致，院里为个人开培训班，名义上是班主任，实际上只是把从前的“师傅”换了个叫法，老师用心教，学生若是不认真学，说不得就是小竹片伺候。</p>

追悼会结束，出了殡仪馆，徐容虽然是新人，但是该拜访的，都拜访过，好歹混了个脸熟，在一旁，仿佛真的跟个新人似的，扶着一个个院里的老前辈上车。</p>

蓝田野在上车前，扭头望了一眼殡仪馆的方向，轻叹了口气，而后回过头来，轻轻拍着徐容的手背，叮嘱道：“孩子，以后咱们人艺的这座庙还能不能灵，就得靠你们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