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逊清的《各省咨议局章程》中规定各省的咨议局选拔议员必须符合章程内所列的五种条件之一。其中的一个条件为“曾在本国或外国中学堂及其中学同等或中学以上学校毕业得文凭者。”
故此,能考入中学堂且顺利毕业的中学生在社会中的地位并不低,已经有从政的基础条件了。而外界的士绅想要入议事会,要么在地方办理学务或其他公益事业满三年以上且著有成绩,要么在本省或者地方上有五千元以上的营业资本或不动产。
五千元的身家,数遍整个新野县,都找不到几家符合的……。
新野县的陈老爷不赏识徐从,并不代表其余地方的士绅不赏识他。在县城,刘昌达是外客,难以介入本地士绅的人脉圈子。但在洛城,他有熟识的亲朋,介绍一个年龄适合的大户小姐并非是难事。
“你是我的门生,再介绍一个亲邻家的姑娘……,这也算是亲上加亲。”
刘昌达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
然而他笑的同时,却没注意到自己还在抽烟,于是烟气渗进了喉管,他被迅疾的呛了一下。他抽烟已有数年,是老资历了,懂得如何处理这余殃。他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接下来猛地向前一咳嗽,上半身向前倾倒,但因两臂的阻力,他又大幅度的回落。太师椅亦因此嘎吱嘎吱的响动。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连他的心肺子也一并咳出来。过了大约三四息的时间,这才有所缓和。
路女士熬的红豆杏仁粥还有一些。
他喝了一大口,整个人瞬间舒服了许多,“不会委屈了你。我这就去信到洛城,拜托人给你挑选好的良配……”
年轻人,在情恋上,总是趋于腼腆的。他是过来人,懂得徐从此刻的心境。徐从没着急拒绝,没有回话,那么心底就是默许了。
“多谢恩师……”
徐从抿了抿嘴,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压回到了喉头。他放下手中正在翻看的报纸,起身朝刘昌达揖了一礼。
他得面对现实。“民始生,籍其名曰不成丁,年十六曰成丁”。他如今虚岁十八,成为丁男已经有了两年的年头,不该自我逃避了。
徐三儿一直催他成婚。他是家里独苗苗一个。本来他爹是要娶一房小的,但怕他不同意,还有他今后求学的费用不低,这才继续做了鳏夫。他得念爹的恩,尽早为徐家延续香火。
下午,陈羡安就得知了他即将聘妻的消息。
二人是在一处湖畔处见面的。他们先探讨了白狼王被击毙后,对豫省今后会有何影响的大事。讨论完后,两人做了热恋情侣该做的事情,抚摸了彼此炽热的身体,然后亲吻了一小会。
直到……夕阳入山的时候,两人分开了一小段距离。徐从开口说了话,为这段恋情画上句号。
“为什么?”
陈羡安没有责骂徐从负心,她用缀花窄袖抹了一下艳红的唇,然后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徐从,为什么?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们是自由恋爱,你不可能会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尝过了自由恋爱的滋味。她不信,会有人甘愿受命运的安排,去做一个束手就擒的囚徒。
“是的,我是喜欢你的,羡安。我清楚知道这一点。可……我的生活里不仅有你,还有其他人。为了爱情而去讴歌固然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但……”
近一年的爱,轻易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徐从看着强忍泪水没有哭泣的爱侣,“伯父不肯接受我,这你是知道的。我们一辈子总不能躲在阴暗处。你会为了我,放弃你父母吗?”
对于陈羡安的爱,他一直很被动。可他清楚的知道,陈羡安纵然表现的再自由、再进步,可她终究只是鸟笼里的一只金丝雀。她不懂没有家族势力的依仗下,一个人想要体面活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羡安,你知道吗?”
见陈羡安不答话,徐从轻笑了一声,他扫了一眼被残霞照的金黄的湖面,波光粼粼,“两年前,我参加过一次婚礼,是徐书文的婚礼。婚礼上,我讽刺过他是包办婚姻,而我……,未来的我,会是自由恋爱,我讽刺他上了新式学堂后,做的还是老一套……”
说完后,他朝湖面扔了一颗石子。石子擦过湖面,溅起四五道水花。
“倘若是自由,那就将自由贯彻到底。明晚,我们就成婚……”
“一场没有父母祝福的婚礼。”
“没有三书六礼……”
徐从又扔了一颗飞石,低声道。
先生的建议就是压倒他这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场地下式的恋爱,他不愿再忍受了。陈羡安不是黑夜里与他私会的小小婢女,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逼她一把。
也逼自己一把。
“我等你!”
“明天下午四点,那条岔道口处。”
他道。
话音落下,他捡起了丢在草地的单肩书包,然后转身离去。
紧接着,背后便传来陈羡安的低声啜泣。他止了一下步,想要扭头跑去安慰,但他还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脑袋掰折了回去,继续大踏步的离开。
他不明白,陈羡安和他相恋,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一场对自由的贪欢。因为自由,而去做自由事。
这种事,他见的多了。譬如徐家少爷徐书文、赵家少爷赵嘉树、钱家少爷钱政欣、孙家兄弟等等,包括时务斋的一群同窗。他们标榜自己是自由的先锋,可却享受着奴仆的服侍,一种假自由罢了。
去年,满贵的死,就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希望陈羡安也是这种人。
次日,下午三点。
徐从守在岔道口。
这条岔道口距离陈家很近,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从陈家赶到这里。
“胡老爷,看你的了。”
他拜托灰白狐狸道。
陈羡安能否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仅有陈羡安自己的选择,也要看陈老爷和陈太太会不会阻挠她。纵然这条约定仅有他们二人知道,但难料陈羡安会不会将此事告诉他的父母。
事实上,他并不忌于陈羡安吐露秘事给她的父母听。如他先前所言一样,人的一生不仅只有爱情。陈老爷、陈太太养育陈羡安这么久,总不能让他平白拐了自己女儿跑了去……。
他亦不会真和陈羡安那般草草的成婚。
他看中的是……陈羡安自己的决定。
倘若因父母的阻挠,陈羡安没有如约前来,他也不会怪罪陈羡安。他会竭尽全力的再次追求这个女孩。可要是陈羡安选择了放弃,那么他……。
徐从闭上了眼睛。
灰白狐狸在受到徐从拜托的那一刻,便已经加紧步伐赶往了陈家。对于陈家的布局,它早就烂熟于心了。这一年的时间,它受过徐从的不少委托。
转眼间,它就来到了陈羡安的闺房。
闺房里不仅陈羡安一个人。
“羡安,你听娘的,不要去了。”陈太太和陈羡安一同坐在床榻边,母女俩说着贴己话。陈太太劝导着陈羡安,“徐从他逼着你做出决定,他就不是个好人。你要是真跟了他,嫁给了他,爹和娘难道会对你坐视不管吗?娘和你爹还没狠心到那个份上。”
“他不是个良人,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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