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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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赵先生和妻子都是当年的角儿，这两根小黄鱼在当年的他们看来不值一提。湩</p>

要是唱的好，赶上有老板捧场，那都是往台上砸大洋的。</p>

一场下来几根小黄鱼都是有可能的。</p>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处宅子本就是他们辗转了几次才搬来的。</p>

当初的大宅早就卖了，因为不敢住啊。</p>

搬来这处小宅子，本以为会安稳了，低调了，可是没想到更汹涌的潮水来了。</p>

“好，我卖！”</p>

赵先生思索了一阵，在李学武混不在意的态度中，在丁万秋催促的眼神中，还是咬咬牙说了卖。湩</p>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跟李学武还还价的，可他说不出口。</p>

因为李学武已经说了，直来直去，就这个价儿。</p>

而且这件事本身他们几个也是捡了丁万秋的光儿，是人家丁万秋央求了这位，才能把手里的房产处理掉。</p>

可以说李学武上门是捡便宜了，也是帮忙来了。</p>

这个时候，都要往出走呢，谁有钱买宅子啊。</p>

再一个，这个时候的宅子也不许买卖，私下里可以做字据，但毕竟要担着风险的。</p>

一般没能耐的还真不敢动这个心思，有能耐的又不缺宅子。湩</p>

这个时候可没有屯房子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攒。</p>

“好，周一我叫人拿钱来带您去办过户”</p>

李学武站起身，对着厢房赵先生的家人微微颔首，表达了歉意，说着话便转身往门外走去。</p>

前面说了，他今天来不是做客的，是恶客。</p>

因为按照实际，他给多少对方都不会领他的情，都会觉得给少了。</p>

这里毕竟是人家住习惯了的家。</p>

甭管他们是不是被迫搬走，总之李学武买了房子就是断了他们的根。湩</p>

其实这很不讲道理的，李学武不买的话他们求着买，李学武要买的话隐隐的又有些不对来。</p>

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不跟亲戚做买卖，不跟朋友借钱财的原因。</p>

李学武带着窦师傅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丁万秋还要跟赵先生叙说两句。</p>

毕竟是丁万秋给介绍来的买主，赵先生按道理是要客气几句感谢几句的。</p>

李学武坐在车上也没打着火儿，跟窦师傅也闲说了几句这边的宅子。</p>

窦师傅在本子上给写了几处毛病，当时李学武没有说，只在心里给估计了一下价格，就算是最终的定价了。</p>

两人正聊着，丁万秋被赵先生带着徒弟给送了出来。湩</p>

“今日多谢丁师傅”</p>

“都是朋友，不必客气”</p>

丁万秋拱拱手，上了副驾驶。</p>

李学武跟赵先生打过招呼后，便启程继续看房子。</p>

今天要去的有五家，都是上次在丁万秋那边见到的。</p>

这些人都是一个戏班子的，或者是好友，所以这次也是相约一起启程南下。</p>

至于为什么带上丁万秋，李学武自己猜测完全是早先的习惯。湩</p>

前朝时，出远门是不敢自己走的，那不是给贼人提供机会嘛。</p>

多是雇佣镖局里面的好手陪同。</p>

他们现在算是举家搬迁，南下港城是要过桥过海的，哪里敢几家就这么启程。</p>

就算是他们都带着功夫，可那都是抵不住特殊贼人的。</p>

丁万秋是四九城里的老人儿了，见得世面也多，社会关系也处理的多，最重要的是会用热家伙。</p>

南下他们也不是仓促行动，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该有的都有。</p>

所以丁万秋是作为保镖陪同他们一起南下的，只不过这趟镖没有酬劳而已。湩</p>

丁万秋此后连带着李学武看了三家，从西什库大街真如境胡同往回看，基本上一条线，一直看到了雨儿胡同。</p>

这三处都是普通的二进院儿，雨儿胡同的两处院子还紧挨着，是陈和朱先生在住。</p>

真如境那边是马先生在住。</p>

院子跟先前赵先生的那处大差不二，李学武也都很给面子地没有压的太多。</p>

定下的条件也是一样，都是家具家用留下，财物行李可以带走，一处两根小黄鱼。</p>

因为有着丁万秋在其中斡旋，把赵先生那边的价格也告知了，所以这三家也都点头同意了。</p>

李学武相继约好周一来人带他们去办理交换过户手续。湩</p>

从朱先生家里出来，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了。</p>

身后朱于两家人客气着送了李学武和丁万秋三人出来。</p>

也是等了李学武的汽车离开后，这才回了院儿。</p>

能这么痛快达成交易，除了李学武的爽快外，也有时局动荡的原因。</p>

这个月他们越发地觉得害怕，对南下的渴望日益迫切。</p>

所以在李学武说出以金条进行结算的时候，他们思考了一阵便也就应了。</p>

房子卖是不好卖的，不卖早晚得扔在这儿，到时候啥也得不着不说，耽误了时间可能还就出不去了。湩</p>

虽然卖了家产的几家都是愁容满面，但在内心还是落了一块大石头般的松了一口气。</p>

“最后这处是于先生的，上次要跟您表演的那个”</p>

“呵呵，记得”</p>

李学武怎么不记得那老头儿，挺有意思的。</p>

瞧见自己不懂戏剧的时候不愿意，瞧见自己要走更是要亲自给自己表演。</p>

“最后这处是在戏剧学院？”</p>

“在对面儿”湩</p>

丁万秋解释道：“于先生有大才，被聘为了戏剧学院的老师，除了登台献艺，基本上都忙于教学”。</p>

说着话看向李学武解释道：“你瞧见前四位的徒弟了吗？”</p>

“嗯？”</p>

李学武开着车，沿着雨儿胡同一直走，过了南锣鼓巷便是东棉花胡同了。</p>

“徒弟怎么了？看着不错”</p>

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些，这个时候京剧大家都是会收徒弟的。</p>

有儿徒也有学徒，哪一行都是要看灵性的，京剧更是如此。湩</p>

早些年京剧班主要收学生，那都是全国的跑，就是去找适龄儿童，买回来收做徒弟。</p>

供吃供喝，教做人，教学艺，培养大了还得管结婚生子。</p>

跟儿子闺女是一样的。</p>

当然了，这徒弟跟亲儿子和亲闺女还是有些区别的。</p>

因为亲的舍不得打啊，就送到同行手里脚。</p>

这些个徒弟们则是下得去手了，那可真是棍棒之下出高人啊。</p>

哪有没挨过打的京剧大家啊，鸡还没醒呢，他们就得起来练嗓子。湩</p>

狗都睡了，他们也睡不了，得练功，练腰、练腿、练台步。</p>

近些年不行了，因为国家不让买孩子了，只能收，收孤儿，收穷人家的孩子。</p>

李学武在这几位家里看见的孩子们，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这些先生们的儿徒。</p>

说白了，就是父母送出来就不打算要的，师父也不给的那种。</p>

为啥？</p>

因为三年学徒，五年半足，七年出师，出师还得给师父效力五年，算白干活，还这些年的学费。</p>

这不是说你五岁进师门，十七岁就还完学费了啊，不是那样的。湩</p>

三年学徒前啊，你得给师父家打杂多少多少年。</p>

等师父看你行了，这才慢慢的开始三年学徒生涯。</p>

去！擦桌子去！</p>

去！扫地去！</p>

去！替师娘……</p>

“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几位先生从小带起来的，做人做艺都是手把手教，一会儿见的这位于先生不是，啥样的徒弟都有”。</p>

丁万秋许是觉得李学武带来的人把握，这说话上面也少了一些顾忌。湩</p>

更可能的是觉得要走了，终究要说出来一些，省的心里烦闷。</p>

说着话，把着副驾驶门框，对着李学武说道：“前四位贵精不贵多，咱们要去的这位，又精又多，呵呵”。</p>

眼瞅着吉普车要到了，补充道：“因为徒弟多，这房子也大，三进的，好好瞧瞧吧，相当不错的”。</p>

“是嘛，那可要好好瞧瞧了”</p>

李学武把车停在了正门口，笑着跟丁万秋一起下了车。</p>

窦师傅则是沉默寡言地开始打量起了宅院儿情况。</p>

他是跟着来干活儿的，自然不用他去虚套客气，眼睛已经看向了倒座房的后墙和正门门厅、门房。湩</p>

有人说三进的四合院才叫四合院，因为可以围在一起嘛。</p>

李学武抬头看了看这处三进院儿，门是传统的蛮子门，看来起宅子的时候还是位官宦人家。</p>

门口的台阶也是三级，两边各有石狮子一个，门墩一个。</p>

门厅上的苏式彩画半新不旧，看来这处宅院的主人很是富庶，还有钱来维护。</p>

丁万秋主动上前扣响了门环，转回身对着李学武说道：“进去你就知道了，跟我家可不一样，你不按门铃我都不知来人了”。</p>

确实，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被打开了。</p>

“丁师傅，您来了”湩</p>

一个小伙子给开的门，见着是丁万秋便招呼了一声。</p>

随后打眼儿一瞧丁万秋身后的李学武等人便住了嘴，退着身子站在了一旁。</p>

丁万秋回道：“呦，是叔宝啊，刚跟你家过来，跟你师父约好的，带人来看房子”。</p>

“您请进，父亲和师父已经交代了”</p>

这小伙子岁数十八九，显然也是正在学徒的状态，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是不是保护嗓子的原因。</p>

丁万秋点点头，指着李学武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李先生”。</p>

“李先生您好，师父刚刚还问起您呢”湩</p>

丁万秋看出了李学武的疑惑，又介绍道：“这是朱先生的公子，拜在于先生的门下学艺”。</p>

“哦，是上次唱那个……很好的吧，不错”</p>

李学武这才想起来，上次听的第一出儿就是这位唱的，唱的是啥不记得了，不过就记得唱的好，女了女气的。</p>

见李学武不记得上次自己唱的啥还夸好，朱叔宝也不敢计较，这位的身份他那天听见了。</p>

又是买了自己家宅子的主儿，更是得罪不得，只能是客气地道了一句抬爱。</p>

随后便是请了李学武一下，一起往院里走去。</p>

这三进的院子比二进可不仅仅是多了一个后罩房，院子的大小和规格也是不一样的。湩</p>

李学武看了看影壁，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往里面走。</p>

五间倒座房加一间门房，不比李学武所住的那处院子小多少。</p>

垂花门更是三步台阶的，显然以前这里住着的也不是一般人。</p>

等进了中院，便见着上次跟李学武说话的于先生正站在正房门口等着这边。</p>

“于先生，久等了！”</p>

“丁师傅，李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p>

“于先生好！”湩</p>

……</p>

三人站在正房前客套了几句，由着于先生请了几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座。</p>

因为李学武是买家，丁万秋是中间人，所以丁万秋坐在了一边，李学武带着窦师傅坐在了一边。</p>

于先生显然是有些守旧的，坐在了八仙桌的条案旁。</p>

几人落座后，便有小徒弟给几人上了茶，</p>

许是到了饭点儿了，坐在堂屋还是能听见后院传来了一阵阵的说话声。</p>

“住在家里的学生们比较活泼，让李处长见笑了”湩</p>

“您客气了”</p>

李学武笑着应了一声，看了看丁万秋，随后便对着于先生说道：“知道您忙，所以咱们就别客套了，我带了朋友帮我看房”。</p>

说着话介绍了窦师傅，言说由着窦师傅验看一遍。</p>

见到李学武这么说，于先生的脸色也是有些无奈，但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p>

叫来先前那位朱叔宝带着窦师傅去看房，同时叮嘱了要徒弟们配合一下。</p>

见李学武没有动身，于先生对着丁万秋说道：“听闻您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实在是不容易啊”。</p>

“嗨，撇家舍业，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湩</p>

走了一路，丁万秋的心思也是缓解了不少，面露感慨地说道：“说实在的，如果没有李处长帮忙，这次我还走不了”。</p>

“还是您的交际面广，贵人多啊”</p>

于先生虽然看着心情不大好，但说话上面还是客气的紧。</p>

这会儿又对着李学武说道：“我们都是没有根的人，这次还望李处长多多包涵了”。</p>

“放心吧，这就是咱们个人之间的事儿”</p>

李学武眯着眼睛说道：“我也是帮朋友相看，如果看成了，跟您交易的也不是我”。</p>

“是是是”湩</p>

于先生点头认可了李学武的话，明白这里面的意思。</p>

李学武见于先生情绪不高，便站起身，在两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门，随意地打量起了宅院。</p>

知道丁万秋跟这边有话说，李学武就没在里面多听，反正跟他也没关系。</p>

这中院被十字甬路分成了四块儿，甬路是石砖，隔出来的四个方块儿就是土地。</p>

每一块儿土地上都有一颗果树。</p>

不知长了多少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于先生种的，这花开的倒好。</p>

天黑了，屋檐上的灯照射下，倒是一番景色。湩</p>

离着最近的便是一颗樱桃树，另一边的是棵石榴。</p>

红红火火，多子多孙嘛。</p>

这院子里前后左右各有一盏灯，虽然瓦数不大，倒还算亮。</p>

不时的有徒弟们从房间里走出来，往一处耳房而去，显然那边就是火房了。</p>

李学武站在院里打量着果树，却是见着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个大辫子姑娘并着两个姑娘一同从后院走了出来。</p>

跟着她们前后走出来的都是女孩子，显然后罩房是给这些女徒弟住的。</p>

李学武打量她们，那个大辫子也看见了李学武。湩</p>

对于李学武，她的印象是极深的，无他，李学武长得高，还吓人。</p>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李学武的身份，那天她们去的徒弟都听见武馆丁师傅说了，这位身份及其显贵。</p>

偷偷的瞄了两眼，见着李学武转过身去不看她们，去又都低声议论了起来。</p>

这人怎么来师父家了？</p>

而且不进屋待着，却是站在院子里闲逛。</p>

正巧，这时候于先生的徒弟朱叔宝带着窦师傅从前面转了一圈儿回来。</p>

“东家，我们去看看后院儿”湩</p>

“好”</p>

李学武转过身子，对着窦师傅叮嘱道：“看样子后院儿多是女眷，注意些”。</p>

“哎，知道了”</p>

窦师傅微微点头，随着引路的小伙子往后院儿去了。</p>

戏曲师傅，这院里便跟武馆相似些，立着十八般兵刃的武器架子。</p>

看着极是互认，不过不是真家伙儿，都是些花棒花枪。</p>

显然这些学生晚上还是要练功的，院儿里的行头和道具都还在，许是要走一出儿戏来。湩</p>

李学武对京剧知之甚少，倒是对这些道具比较好奇和欣赏的。</p>

他是一直不明白啊，为啥唱戏的有的角色背后背着几根旗，这会儿见到便仔细看了看。</p>

不是铁的，是木头的，他用手敲了敲才知道。</p>

再去看了看其他摆在凳子上的，有的还拿起来仔细瞧了瞧。</p>

“那个……这是我的”</p>

李学武正拿着一柄宝剑看着，刚想拔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却是听见身后有人开口。</p>

“哦，好，不好意思啊”湩</p>

李学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宝剑递给了那天见到的这个大辫子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