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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产多少?”
“九十八斤……”
九月十四,当大明在朱由检的布置下,四处开疆拓土的时候,东北平原上的两句对话,瞬间让人脸色发黑了起来。
上京城外的稻田里,黄台吉的手插在粮车的一袋粮食中,从中收回时,一颗颗饱满的米粒让人垂涎欲滴,但产量却让人忍不住皱眉。
东北的农作物是一个农业周期性的问题,在气候温暖的时候,比如汉唐时,唐朝和渤海国都种植有水稻,而且朝鲜半岛和日本的水稻源头就是东北。
但是随着之后气温下降,加上渤海国、辽国、金国等诸多国家灭亡时被灭亡,而蒙古人长期不管理东北的局面下。
不过百年的时间,东北再度变成了一个半原始的环境。
直到黄台吉和努尔哈赤带人北上,重新在开垦领地,这块地方才恢复了局部的生机。
至于金国在耕地上种植的作物,基本是从朝鲜那边获得的粳稻。
金国没有大明那样的底蕴,因此迁移开垦田地后根本没有挑剔的资格,从第一年开垦就开始种植农作物。
第一年的粳稻亩产不过六十余斤,而第二年的粳稻亩产则是达到了九十多斤,第三年则是达到了巅峰性的一百一十六斤。
按照道理来说,作为第四年的今年,粮食亩产应该会再创新高,毕竟新开垦的田地一般第三年开始才会稳定下来。
然而现实给了黄台吉闷头一棍,上京城已经开垦了四年的那十几万亩耕地,粮食亩产居然从去年的一百一十六斤,暴跌到了一百斤上下。
不仅仅是第四年的耕地如此,已经开垦三年的十几万亩耕地,亩产只有八十多斤,而开垦两年的只有六十斤出头,开垦一年的只有四十几斤。
原本以为今年大金终于能自给自足的黄台吉,面对这样的局面,脸色异常难看。
“五十九万四千亩,原本以为今岁能有四十万石粮,这么看来最多三十万石,一定是这群奴才没有好好照顾!”
济尔哈朗忍不住开口大骂,作势就想拔刀砍死旁边几个饿得骨瘦如柴的汉人奴隶……
“行了……”黄台吉开口制止了他们,而济尔哈朗也停下了挥刀的举动。
只有那几个跪在地上的汉人奴隶被吓得直接尿在了裤裆里。
“和他们无关,应该是和天气有问题。”
黄台吉拍了拍手上的灰,摆手示意粮车和奴隶离开。
尽管他不知道粮食减产和小冰河降温的关系,但他也知道粮食比较吃天气,天气不好,收成不好也是应该的。
小冰河可不仅仅对大明发出了数省大旱的异象天气,关外和整个世界都受到了一定的关照。
黄台吉可以感受到,今年的气温有些冷,去年和往年的这个时候,上京城白天穿件衫子就足够,眼下却需要加衣了。
“今年的冬季应该会在十月初降临。”黄台吉紧了紧衣服,转头对济尔哈朗道:
“汗阿玛眼下中风在床,兴京城由代善和范文程在管理,兴京城和辉发城,还有蒲儿河的田地,应该能产出不少粮食。”
“只要今年有六十万石粮,我们依旧能过得不错。”
“就是汉人奴隶不多了。”济尔哈朗都囔着,而在他说这句话的背影不远处,那被开垦出来的耕地上,可以看到的是整个上京城的汉人数量比起去年,减少了整整一大半。
“剩下的汉人,得对他们好一些了,不能再那么苛刻,他们在才有人开垦田地,况且眼下他们的数量只有七万了。”
黄台吉看向了那群骨瘦如柴的汉人奴隶,而济尔哈朗也道:
“北边奴儿干的郭桑岱聚集了十几万野人,阿敏现在连野人都抓不到了。”
“足够了……”黄台吉背着手往上京城走去,边走边道:
“六万旗丁,一万五汉营丁,两万二蒙古营丁,还有三十四万女真蒙汉的老弱妇孺,四十多万人和九十多万亩耕地已经足够维持平衡。”
黄台吉似乎在诉说着金国的强大,但话里话外却有一些寂寥。
毕竟在复辽之役前,金国所掌控的汉人数量近四十万,女真人二十六万,加上蒙古人,实际上他们有近七十万人。
复辽之役结束,女真人的数量从二十六万骤降到十八万,旗丁只有四万多人。
他们足足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将旗丁补充到了六万,将女真人的数量增加到了二十三万。
只是这些被充入建州八旗的野人女真,战斗力和素质比起在复辽之役中死去的那些建州女真来说,质量差太多了。
三比一的耕战结构让金国发展的十分畸形,许多需要参与劳作的汉人和蒙古人,女真人,都远不如以前。
再这么长期下去,金国的士兵就会渐渐变成晚明的卫所兵。
黄台吉很清楚,但他没有改变,原因就是他知道,大金没有所谓的“长期”。
“今岁若不是北方大旱,恐怕朱由检这厮也准备再起战火了。”
黄台吉的话,似乎成为了朱由检才是站不住道义的人。
“……”听到黄台吉的话,济尔哈朗也沉默了片刻,末了才道:
“去年寒冬大汗中风,清醒之后只有口能言,脑子也时而湖涂,时而清醒,今岁的寒冬,不知道……”
“我已经让范文程好好保护汗阿玛了。”黄台吉带着济尔哈朗走进了上京城。
在上京城内,街道上没有什么游走的人,所有人都在耕种,城内一排排的木屋让人不难想象,若是有一家起火,那将是一场全城的灾难。
从城中的布局,以及城外的场景来看,显然眼下的金国完全就是一个奴隶社会体制,除了八旗高层,其他人都是耗材。
二人向着宫殿走去,随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的走远,同样的事情也在燕山山脉之中出现。
“今岁的田赋、户部预计只有不到两千六百万石……”
山林之中,当手持弓箭的朱由检骑在马背上扫视了一眼手中的奏疏,他当即看向了自己的四周。
他的四周,陆文昭和曹变蛟在拱卫他,御马监的一员随身太监和十几名骁骑卫在四周。
董应举策马刚刚赶来递交了奏疏,四周的山林发黄,晚秋即将结束。
这一幕幕画面涌入眼中,让朱由检略感一丝压力,不过压力不是来自这群人,而是来自他的肩上。
“御马监今岁估计能有多少田赋?”朱由检将奏疏递给了董应举,对御马监的随身太监询问。
对此、这名随身太监当即回禀道:“尚未统计完毕,不过近万万亩军屯田中,有近三千万亩今岁绝收,恐怕今岁的岁入……”
随身太监犹犹豫豫,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朱由检没有生气后才说道:
“恐怕今岁的田赋岁入,只有三千万石左右……”
一句话说完,让压在朱由检肩头的担子更为沉重,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能收入八千万石的田赋,今岁只有不到六千万石。
“若是全国大旱,会是何等光景……”朱由检忍不住在想。
如果小冰河继续下去,加上全国大旱,恐怕朝廷的田赋岁入连两千万石都无法保证。
这一刻的朱由检,算是略微体验到了历史上崇祯的无奈。
“两司、市舶司、杂项的岁入大概能有多少……”
朱由检将希望放到了税收上,而董应举的话,也略微缓解了一下他的焦虑:
“两司今岁到年末应该能岁入八百四十万两,市舶司的岁入在二百万两上下,杂项岁入应该在一百六十万两左右,合计约一千二百万两……”
“御马监呢?”朱由检转头看向随身太监,而对方也作揖道:
“皇店和北场的官场、南场的纺织场、还有六大船厂的岁入,合计应该不足八百万两。”
“也就是说今岁的税收合计在一千九百万两左右,田赋不到六千万石……”朱由检皱眉。
“应如是……”董应举作揖回礼。
面对这样的赋税,朱由检表情不太好看。
天启五年时,大明岁入一千四百万两银子,八千万石田赋。
天启六年时,大明岁入一千六百万两,六千九百多万石田赋。
到了天启七年的今年,岁入一千九百万两,不足六千万石田赋。
这个规律下,天启五年反而成了大明财政最好的一年,而从田赋骤降和税收增长的情况来看,大明正在从重田赋的财政转变为田赋和税收均衡的财政局面。
“还是得加大推动的速度……”
朱由检舒展了眉头,脑中不断的想还有什么可以增加税收的东西。
不过他想来想去,实际上也只有矿税和契税,商税、以及酒税罢了。
四者中,酒税已经在进行中,估计明年开始就能征收,而契税虽然存在,但征收的一直不严。
所谓契税,便是相当于后世对签订书面合同的交易,朝廷根据金额征收百分之三的税收。
只是自张居正去世后,这类交易税名存实亡,其中百分之九十都逃税逃掉了,然后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百不解一。
哪怕地方有在收税,但朱由检从每岁的户部上疏中能清楚的看到这税收数量并不多,多半不是进入地方官员私人腰包,而是充当地方财政经费。
这类交易税,朝廷能得到的比例不过是应有数额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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