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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看到扶渊身上被火燎过的痕迹之后,确认了来源,呼吸都为之凝滞了。

直到习洛书唤他,他才缓过神来。

没错,是她,错不了了。周二仔细的替扶渊包扎腕上的伤口,心思却全然不在扶渊身上。

习洛书走后,周二看着扶渊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曾怀疑过扶渊莫不是从花念那里知道了什么。但转念一想,他不愿提起花念,那个疯婆子怎可能愿意和一个小辈提起他呢?

处理好扶渊的伤势之后,周二就急匆匆地回家了,他惦念着那盆茉莉——今年最后一盆了。

他一个人住,但今晚有人等他。

“呦,来啦?等的急了吧?”周二一进堂屋,就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他,似乎在打量着桌上那盆茉莉花,随之而来的,是茉莉花独有的芬芳,“吃晚饭了吗?”

“二爷。”少年回身,拱手行礼,白皙的面庞上覆着银色假面,“来时吃过了。”

“那陪我喝两壶吧。”周二径直去了里间,一副喝酒的架势,拿出来的却是茶叶。他不喜喝酒,喝酒误事。周二就偏爱一些茉莉花珠兰花啊这种清新淡雅的花茶,“怎么在屋里也带着面具,闷久了对皮肤不好。”

白衣少年应了一声,就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冰冷的面具下是一双温柔的眉眼,像极了扶渊。

自然不是扶渊,是天时院的三弟子,祈知守。

二爷把茶端上来,祈知守轻声道了谢,啜了一口,道:“好茶。”

“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二爷叹道,“不说这个了,过几天折桂宴,你去么?”

“连大朝试都不参加,还去什么折桂宴。”祈知守一双揉碎了波光潋滟的眸子浸在茶雾,周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你那大师兄同意?”虽然是疑问,但二爷心里明镜似的。

“当然不同意。”直到现在,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才能看出一些只属于少年人的东西,“大发雷霆,直到今天还没有理我呢。我过几天就走了,他再不理我,我真怕没机会了……”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二爷斜了祈知守一眼,“你比那个姓扶的还不会说话。和你师兄说清楚不就得了,他那么深明大义,还不理解你?”

“不能告诉的,连师尊也不能说。”祈知守认真道,“师兄虽然不会泄密,但是我和陛下约好了,谁也不能告诉。”

“那你告诉我。”二爷笑了,有些奸诈。

祈知守自知理亏,便不再多言,专心去喝手里的茶。

“这茉莉花啊,虽不比百合,但是香味却是百花不及。有玫瑰之甘郁,寒梅之馨香;又有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上品,实乃花中上上品。”

诸如此类的赞誉,祈知守听得多了,却每次都听得虔诚认真。

“二爷,”一杯热茶下肚,祈知守才开口道,“知守今日过来,除了想见二爷……”祈知守觉得这个“最后一面”不甚吉利,说了还会被二爷嫌弃,便改口道,“一面,和您道别,还想和您说一句话,以前就很想说的,只可惜没什么机会。”

祈知守一番话说的认真诚恳,一直以来不着四六的周二都被他感染了,稀里糊涂地问道:“什么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祈知守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一半眸子。

“……你是不是还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她若是九泉有知,也不希望我现在是这副模样……祈知守,谁都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但你没有。”二爷似乎是喘了一大口气才开的口,话到最后竟然还笑了起来,“咱们是一样的,若是过去的真能过去,你又何必主动请缨去当这个冤大头呢?”

祈知守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半晌,又听得二爷叹道:“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问何必。我之前听你师父说过,天地间只有两件事可以让人为之赴死,一是为家为国,成全忠孝;二是士为知己者死,成全自己。你可倒好,忠孝两全,我这又算什么呢?”

本是没有回答的问题,祈知守却极为认真地说道:“她自然算做二爷知己。”

“什么知己,痴心妄想罢了。”二爷摇摇头,眼里自嘲也无,悲哀也无,“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别坏了门禁,又惹你师兄生气。”

“冰姿素淡广寒女,雪魄轻盈姑射仙。

香染玉京一夜凉,梦破垂泪绿衣前。”

周二看着祈知守离去不顾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他也是风流才子一个,四处拈花惹草,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重情重义起来,几千几百年来黄昏只对木梨花。

她叫木梨。

第二天周二去得早早的,他估摸着钟离宴应该已经醒了,吃几顿饭就又能活蹦乱跳。关于是否要向扶渊打听花念的事情,周二去时心里还是摇摆不定,最后到了东宫,看到扶渊和钟离宴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样子,心说还是不要问了吧,这小屁孩能知道什么。

周二给钟离宴看脉的时候,扶渊本是在旁边陪着,钟离宴却忽然把他支使了出去,扶渊尚且有些不放心,周二冲他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他才肯出去了。

“太子爷有什么事?”二爷漫不经心。

“周先生,我想问问您小渊的情况,他从云荒回来中了毒……我怕他再有什么恶化。”钟离宴眼中既是担忧又是恭敬,他生怕扶渊因为自己得罪了二爷。

钟离宴不提扶渊是怎么说的,但二爷也猜的七七八八了,那孩子准是瞒着钟离宴了:“毒倒没什么事情,不过他这个气血不足,可要好好调养调养。扶渊上神自己不注意,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多操个心。”二爷神情十平八稳,钟离宴自然不会再怀疑。

“先生客气,这些年来也是麻烦您了。”钟离宴面上一喜,同他客气道。

“殿下这是哪里话,我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应当应分。”周二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心里却在贱贱的想着,一会儿要拿这事儿好好敲上扶渊一笔。

话说祈知守那边,可就没摊上周二这样的好事了。那周家二爷,上辈子八成是乌鸦精转世。

话说昨儿晚上,祈知守在回天时院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赏月赏菊遛弯儿的游人——月夕是个大节日,再加上今年是大年,有不少进京的考生,所以人们总会提前几天就开始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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