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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明说不上钟离权到底是哪里瞒他骗他,只是冥冥之中的感觉罢了。
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直到有一天,钟离权告诉他,“让江山”的解药找到了。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发现钟离权此人,有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狠毒,经验告诉他,这是要成大事的心性,但他看着钟离权,心底却隐隐发慌。
对钟离权,他有着源自心底的畏惧。
“解药……是什么?”君明问他。
“马上就要炼成了,到时候给你看。”钟离权只道。
“我问你解药是什么?1
这么长时间一个字不肯向他吐露,这会儿子又说马上就要炼成了,真当他是傻子吗?!
钟离权冷眼瞧着他,眉间的阴鸷头一次不去刻意隐藏:“你不需要知道,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你当然不会害我。”君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还等着我修为大成,为你所用呢。”
钟离权岿然不动:“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君明定了定心神,“所以解药……”
“你会后悔的。”钟离权可怜的耐心都被他磨了个干净,本就不善的面色此时更为冷厉骇人。他拉着君明,扯着他往外走:“今日就叫你瞧个明白。”
君明没有反抗,也没吭声,任由他拖着。
令他惊讶的是,钟离权炼药的地方竟然就是他们落脚的小宅的后院儿,只不过钟离权设了结界,他感受不到其中的波动。
“你看吧,”钟离权把他往前一推,“看看我为了你,都牺牲了什么。”
他没有撤掉结界,君明被他摔过去,鼻子都撞出了血。
血脏了衣襟,君明也没有抬手去擦——因为眼前所见,让他几乎支离破碎:
天井里有许多人,还有一座燃着熊熊烈火的炉鼎,人们排着队,有些是自愿,有些是被扯进去的,但最后的下场都一样,成了一缕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钟离权你疯了吗?这样、这样的解药我宁愿不要!我要不起1君明的眼里只剩了他一个人,“那里面还有黄口小儿啊1
“童子是最好的。”钟离权道,“这半年来,投靠我的人半数都拿来给你炼药了。你看,我为你牺牲了多少。”
他语气平静,无所谓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还在等着君明去感激他。
“呵,”只有钟离权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年轻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胸口,“我知道,你为我牺牲的太多了,你他妈连良心都不要了1
“钟离权,你起兵平乱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让这万千黎民能安居乐业吗?1君明的感情太过强烈,一颗心脏简直要震出胸膛,他揪着钟离权的衣襟,“现在的你与那喝人血吃人肉的暴君又有什么区别?1
“我想我一直都是一个仁慈恤下的主君。”钟离权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不管我变成了什么,那都是为了你。”
“不值主君如此厚爱。”君明一字一顿,愤愤松手,拂袖离去。
钟离权没有阻拦。
扶渊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那声音愈来愈急切。
他猛然惊醒,正好看到习洛书既焦急又担忧的脸。
“舅、舅舅?”扶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面上一片湿冷,“钟离……权?君明……少阳君……倪君明?”
“不可乱说帝君与高祖的名讳。”习洛书低声呵斥他。
扶渊撑着床板起来:“这是谁的梦?”他还未从这虚幻中完全脱离,眼泪还不断的往外涌。
“这是你的梦。”习洛书的声音柔和起来,仍是低低的,说什么都像是在安慰,“但它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这个梦里,我就是帝君?”扶渊问。
习洛书点了点头,拿帕子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
“还真是个噩梦……”扶渊接过帕子,把它压在眼上,“舅舅,高祖给帝君炼制解药,其实也动用了自己的心头血吧?帝君揪他领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高祖陛下当时是疼的,只是帝君他没有注意到。”
“他当然注意到了,”习洛书打断他,“你能看到的,必然是帝君见过的。”
扶渊默然。千年一瞬尘与土,到底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等扶渊平静下来,习洛书才问他:“小渊,你……有没有在这个梦里学到些什么?”
“学到什么?”扶渊一愣,他只在其中体味到了辛辣苦涩。
“我以前常常会入帝君的梦,并在其中学到了许多。”习洛书垂眸,“只是舅舅不如你与帝君血脉契合,今日这一小段就用了我数年时间。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以后无论是什么时候,你都可以过来。”
“小渊,你不必与帝君共情,你只是一个局外人,你只需要通过帝君的眼,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扶渊失魂落魄地答应了,又失魂落魄地离开,连那柄“大吉大利”的扇子也忘了拿。
外面风雪潇潇,比扶渊此时的心境还要乱上几分。
他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在梦里过了一年,极其漫长、再也不愿去回想的一年。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帝君的故事,他却悲伤的像是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样。这是自己的感触,还是当年帝君留下来的感情?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回了连远殿,他先问了一下郑由的事,却仍然没有进展。
初一十五仍是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他,却又不敢靠近,他看在眼里,也怕伤了这两只小鸟儿的心,便叫遥山多做些他二人平素爱吃的点心送去,就说是他送的。
他们看了好吃的会开心,却不一定能体会到扶渊的用意。即便是现在人少,扶渊也怕殿里有人拜高踩低,怠慢了他们。
遥山领了差事走了,书房里便只剩了他和田水月。
七姑娘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怕他思虑太重,想给他说些什么别的事情,叫了他两声,却仍不见他回应。
“扶渊?”田水月走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埃”扶渊回过神来,“抱歉,你方才说什么?”
“公子在想什么呢?”田水月又旋身坐回去了,无不担忧地看着他,“可是相爷说了什么?”
“倒也不是,”扶渊面色缓和了些,“舅舅那边,你不用多想,他最宠我。陛下才叫难办呢。”
“嗯。”田水月点了点头。
“先师的事,有了些眉目。”扶渊道。
“师父?”田水月不解,“可南边儿兵荒马乱的,公子是怎么……”
扶渊听了,狡黠一笑。
田水月不愧是田水月,三两下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她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也怪不得公子前两日这么坐得住,我看户部的周大人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急的跟什么似的。”
“倒也不是,”扶渊前些日子在宫里看到了一对儿雕花的核桃,觉得好看,就拿回来放在书案上把玩,“南方对于云垂野来说,早晚都是囊中之物,这说明不了什么。那日他向我投诚,我想也可能有三分是假。他若真有反心,或是想趁乱做些什么,便是负我在先,我就叫徐西坞接应他时多带些人,把他们杀个干净。”
“……公子有准备就好。”田水月道,“那师父的事……”
“有蹊跷,”他转核桃的手忽的停了,眉也皱了起来,“我查到的和你之前与我说的,出入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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