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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宣室殿内一片哗然,群臣议论纷纷。难怪今日朝会不见丞相,原来是早被暗中抓过去了。
“可是当日不是丞相自己先提出太子身后有奸贼的,怎会是他呢?”
“莫不是,贼喊抓贼?”
老司空陈泉冲那两位私语的官员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胡说。如今罪证已定,再是怀疑有什么用。
群臣之中,除了那授天子令发言的御史中丞,也就只有齐猷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知道真相的了。原袆落马不过是皇帝顺水推舟做的,他早就想换掉丞相了,这次不过是因为太子造反而提前罢了。
皇帝亲自下手,各方面自然是做的天衣无缝。前有太子瀚于诏狱中的“供词”,后又有西北军营来的调查文书,罪名就死死地焊在了原袆的背上,让他根本没办法翻身。
原太后自然是最开始心急的人,可在打探完消息回来后,也生了害怕,不敢强加干涉。一为证据确凿确实无法反驳,二为皇帝心中能有个数。她只派人给皇帝传了一句话,“老身年纪已经大了,受不起折腾了。皇帝要罢免他的官,关他的禁都行,就是不能杀了他!”
原太后为保住自己弟弟的性命,只能暂且选择退一步,便在太子瀚的事上一并选择了沉默。
赵筱见事情再难有转机,便只盼着靠夫妻多年的情分来打动皇帝了。这一日她又在无极宫外跪了很久,中间几度晕厥。直到皇帝处理完政务出来,她欲要上前,却被黄门郎挡下。
司徒邑知道赵筱在石阶下,脚下步子只稍稍一顿,并没有投过目光去,回想这些年她做过的事,漆黑的眼底便瞬间失了光泽,如同注入寒冰一般。
原袆既已提前落马,那她这个皇后的生死也就不用管了。
成奎性子稍软,与赵筱悄声说,“娘娘跪在这也没用,回去吧。”
这天看着也暗了,赵皇后已经够可怜的了,前头因巫蛊之事失了皇帝的宠爱,现在又因为造反之事而要失了儿子。成奎心有不忍,只期盼她别在外头冻着了。
然而这夜又注定不会是平静的一夜,其他地方不知道收到信没。光明宫反正是半夜就收到了的。鹃襄从门外一路碰撞着进来,被吓得双腿都没了力气。
“娘娘!殿下。”她面上覆满了泪水,“他们说殿下被吓死了!”
说是被吓死了的,但其实是因为受了怕一直不肯吃东西给饿死的。只是饿死的说法太过难听,狱吏便往上报,只说是被吓死的。
毕竟在诏狱当中被吓死的人不在少数,时间一久了也就被理解为正常的事了。
前儿还吓死了一个官员呢。
赵筱已经为太子瀚的事折腾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听着消息神思一恍惚,直接晕倒过去。
等消息流传到朝升宫这边时,已经是在第二日了。
田先说了昨日朝会上的事。楚越微微一愣,指证出来的幕后主使竟是原袆?不过转瞬又回想到齐猷当初说过的话皇帝早对原袆不满。
那就只能是司徒邑故意而为之的了。不然太子瀚干嘛要交代出这个可以力保他的人?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她喝了一口米浆又问,“另一件事是什么?”
“太子瀚死了。”田说“赵皇后听说这事后也晕过去了,现在都还没醒呢。”她把话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越了,只见她把手里还未喝完的米浆放到了案几上。表情说不上有多愉悦。
“娘娘?”田便轻声唤道。
楚越方才回过神来,就淡淡地应了句,“死了好,快刀斩乱麻。”
接下来,就该是赵筱了。
光明宫寝殿内,鹃襄守在赵筱床榻边,也不由得小泣了几声。主人跟得久了,手下的大宫女基本就都是同心的了。主人乐她们便乐,主人悲她们便悲。她脸上的泪水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她家娘娘便醒了。
这些日子赵筱没吃多少东西,夜里累着了眯会也就自动醒了。就是害怕瀚儿会在诏狱中出什么意外。
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突然开始一边笑又一边掉眼泪。
为什么笑?笑这帝王的心冷硬起来,当真是天下间任何东西都比不过的。
即便当年二人的结合是因利益所起,但她自认为当时他们也是恩爱过的,毕竟他的温柔,也不曾与任何人展现过。
不想进入这皇宫里之后,一切就都如同梦影一般的变了。尤其是当楚越的出现以后,他的眼里好像就只放得下她一人。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司徒邑,原来他也是可以那样的着急、那样的心疼、那样的爱着一个人。甚至于那个人随意的一个喜怒哀乐,都能轻易牵动他的心。
赵筱知道,他们少年时的情谊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可她总觉得小时候的事如何能维持到老?帝王对她的爱尚且短暂,对楚越的爱即便多上几年,也不能长久到哪里去,她总能等到楚越也被厌倦的一天。
不想这么一等,就是十年。那她又算什么呢?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利益吗?
那何其可怜,又何其可笑!……
“去把丹药拿过来。”赵筱喘息着呼喊,连这几个字都说得费劲。
“娘娘。”鹃襄看了眼她脖子上的乌青。她知道那是吃了过多丹药造成的。正常服用也就三天一颗。这些时日娘娘却只要不好受,就一把把地往嘴里塞。
好像只有吞了那些东西,才能让她舒服一些。
鹃襄欲要劝阻。却得到赵筱再一声吼叫,“去!”
赵筱这回一口气吃了十来颗丹药,就是伴着水吞下去都费了很大的功夫。她躺了一会待气息平稳。又在安静的寝殿内发出了一声讽刺的笑。
鹃襄闻着声赶过来,见她嘴唇翕动,便靠近过去,听得她发出极小的声音说,“让蔺婓把千川宫带回来的那套衣物交给陛下,他知道怎么说。还有之前少府令查到的毒米汤呈书,要亲自送到太后手里!”
鹃襄一惊,伏下身去,“诺。”她的声音颤抖,确是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些事情要是抖落出去,后宫里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交代完所有,赵筱再次平躺了下去,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或许是想等着一个人同她一起到地底下去罢。
反正,谁都别想好过。
只是待鹃襄走后。她的胸口又忽然一抖,鲜红的痰血从嘴角溢出,止都止不住。
她心里知道命不久矣,便不去擦那血了,只是想如果当初父亲不把她强塞进蕹州王府,如果她当时选择逃跑。那现在是不是也就该嫁了个普通人,过着平凡却踏实的生活了?或许她会有一双可爱的儿女,能看着他们快乐的长大,不用担心什么所谓的储君位,什么所谓的君恩,就自由自在的。
这皇宫终归是太可怕了,可怕得让她闯不过哪怕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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