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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武二郎所下榻是客栈内唯一的大屋,坐北朝南,长宽各有十数步有余,本是那个客栈掌柜的一点侥幸心思,想着若是哪日有贵客路过,便能以这间上房能为客栈招徕生意。可这一厢情愿的客栈掌柜却未曾想过,连官府驿站都未必愿意屈尊俯就的那些贵客,怎会瞧得上这小小客栈的所谓上房?
这间原本算是极宽敞的大屋地面上尽是残肢断臂碎砖烂瓦,原本走动就不便,更何况苏祁连等人都瞧出了那些砖瓦的蹊跷,心中自然警惕,于是乎每次下步都极谨慎,却还要分出大半心神在那小垚山大王身上,看似是滴水不漏的动作,在武二郎看来却颇多破绽。
躺在地上的三人是意识到这点的代价,现如今他们还能站立的连同魏长磐在内仅余下六人。
此外还有二人都身负极重的伤势,持弩半跪在阵型的最后,草草绑扎的伤口并不能很好地止血,但他们不敢再有动作。
倒地三人都是为了掩护伤者而死,早先的对峙中武二郎在出手击伤晋州武官当中一人同时将其制住,而后以此人为饵,接连杀伤他们想要上前抢人的同袍。
在场的晋州武官若论起捉对厮杀,没人是那武二郎的对手。
可出生入死的同袍被制住后踩在脚底,狗日的小垚山大王见无人上前便脚下加力,骼碎裂的声响像是践踏枯枝,没人能够坐视。
离武二郎最近的魏长磐以单手撑地微微喘息,手中那柄从尸堆里随手捡来的腰刀并不趁手,质地和锋锐甚至远逊被他随手弃置的刀,可再如何也是钢铁锻造成的武器,挥砍到眼前这小垚山大王身上甚至连入肉寸许都是奢望,仿佛铜浇铁铸般的肉身死死卡住了向前推进的刀锋。
究竟是怎样的武道境界才能拥有这般无匹的肉身?
晋州武官的箭囊中大多都已空空如也,失去密度的齐射再没能对武二郎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至多不过能限制腾挪的余地,与此同时魏长磐的突前也屡屡无功而返,卸下那分量可怖犀皮内甲的小垚山大王应对他的刀势时愈发游刃有余。
从容吐纳完成一次换气的武二郎定睛望向不远处那个满脸都是不甘的年轻人,武夫体魄因他的拳脚与其本身压榨分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出刀却是更快,倘若能有趁手些的神兵利器,未必没有一份微薄的胜算。
就在武二郎略作思量的时候魏长磐再度暴起出刀,刀锋在前者胸前横划过完满的弧线,自下而上在武二郎胸腹之间划出一道尺许长的伤口。
出刀的同时他将所有空门都放给了眼前的小垚山大王,苏祁连为首的晋州武官们射出了仅剩的箭矢为他掩护,后仰下腰闪避的武二郎错过了出手的良机,不到半个瞬刹又重新挺身而起的小垚山大王再抬眼望向魏长磐是后者已经重回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假使自己贪功再出一刀,亦或是苏祁连等人的箭再慢上分毫,他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浑然不觉背心已被冷汗浸湿的魏长磐这般想到,看似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机会竟也是陷阱,不过落入陷阱中小兽反扑稍微出乎猎人的预料而已。
被踩在武二郎脚下的晋州武官瞧上去是比魏长磐也大不了几岁的年纪,是先前替他掠阵的几人之一,本是晋州武官中屈指可数的战力,却在与武二郎短短数合的交手内就负伤被擒,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以至于近在咫尺的魏长磐都来不及救援。
无需苏祁连示意,射空了弩的晋州武官们便俱都将反握的短刀换到正手,经他们改制过的轻弩弩臂是铁木的材质,那些久居山林的木工见到这种极硬的木料都要心疼手中斧斤的损耗,更何况弩臂当中还被他们镂空嵌入一条拇指粗细的钢筋,就算拿来挥舞也未尝不是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器,拿来替代铜皮的轻盾也不会差太多。
六名晋州武官与魏长磐互为犄角,都是要进击的姿态,十二分的精神和气力却都在提防那小垚山大王出手。
生擒和斩杀武二郎都已成奢望,现在他们唯一力所能及的事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全身而退。
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还在武二郎脚下呻吟的同袍熟视无睹,苏祁连面颊抽动,像是有莫大的苦楚和悲痛要喷涌而出,又被他强硬地压制下去,使得那张皱缩的面庞展现出介乎微笑和哀伤之间的神情。
你苏祁连不是为将的材料。
那个人在离开晋州前对他如是说道,将近二十年的光景里这句话的余音依旧在他心湖中挥之不去地回荡,几近梦魇。他曾以为当上州军北大营的偏将以后便能以练兵的成效,来证明那个人的错,却被台岌格部南下的骑兵轻而易举撕扯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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