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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童子连道不敢,互相搀扶着出‘门’而去。从明乙真人闭关起,他们每天都要这样炼制金丹,每三日炼成一炉,炼丹期间不能离开丹房半步,烟熏火燎的环境下从事重体力活,就算他们是仙身,也很有些吃不消。

玄书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丹‘药’不能久放,他们也不必如此辛苦,只希望真人这道方子真的能助他度过死劫了,那他们在辛苦也有价值。

窗外不远处,蓝‘玉’不屑地注视着他们的炼丹过程,见此刻只剩玄书一人,心知机会就在眼前。它一张嘴正想喷出准备已久的‘药’粉,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风声袭至,他吃惊之下一口气噎着,那一团‘药’粉便没有喷出去,他的身体向前冲去想避开身后的袭击,但还是迟了一步。

尖锐的痛楚自背上传来,他只见眼前的景象快速划过,接着身下便传来了猛力撞击带了的剧痛,一个黑影牢牢笼罩在他的上空,是小黑忽然从后方扑出,将他直接扑倒在树下的小石子路上。

蓝‘玉’大怒,挣扎着想奋起施法反抗,不过一切已经太迟了,小黑得意地“喵呜”一声跳开,一个银‘色’的丝网兜头罩下,他刚刚施出的法力就被反‘射’回来,蓝‘玉’连受重击,终于支持不住惨叫一声倒在了网内。

玄书刚刚已经退了开去,站在他的位置上变成了云起,云起一言不发先连续施法,用好几种定身法定住了蓝‘玉’,教他半分动弹不得,然后才上前来一手提起丝网,微笑道:“小黑说你还会再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真让它料中了。”

小黑得意洋洋地一跃跳到云起肩上,大声道:“别的不敢说,捉鸟儿谁能比得过我们这些灵敏又矫捷的猫?”平常它是不敢随意往云疏、云起身上跳的,他们不似云景与云虚那么毫无架子,总是一副凛然清贵不可侵犯的模样。但今日不同,今日它立了大功,想必到云起肩头上去站一站他也不会介意。

“快说!你把白白藏到哪里去了?”小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无奈蓝‘玉’现在连嘴巴舌头都动不了,自然也无法回答。云起怕它有什么怪招,没做好防护措施前。不敢随意解开他身上的定身术,只得安慰小黑道:“待会儿我叫上云疏与几位师弟在一起审它。”

小黑龇牙咧嘴威胁道:“最好白白没事,不然。。。哼哼!看我不一口一口把你生撕了!”

蓝‘玉’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载到了一只还未修出人形的黑猫手上,但愿墨魇那一边一切顺利,如此他就算死了也值了!只可惜见不到天帝惨死的情状。。。

玄书上前来道:“我们还是先给真人送‘药’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妙了。”

云起点点头,提着装了蓝‘玉’的银丝网,与他一道往明乙真人闭关的石‘洞’而去,小黑难得机会坐在云起肩头,顾盼生姿,好不威风。

他们才走到石‘洞’前,忽然听闻远处青凉观大‘门’前人声鼎沸,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云起与守在‘洞’‘门’前的云景云阑对视一眼,匆匆‘交’代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切莫离开半步,我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

不待他去看,送信的人就来了,正是白元松夫‘妇’,白元松一见他们便急急说道:“天帝来了!”

云景怪叫一声道:“他还有脸来?!”

云起瞪了他一眼,怪他口没遮拦,有些是心里有数就好,何必宣之于口?

转头对白元松道:“可知他所为何来?”

云皓雪神情颇有几分古怪,似是意外又像是好笑道:“他连冠服都没穿戴好,又一队金甲武士护卫着,倒像是来逃命来避难的。。。”

云皓雪笑眯眯道:“多半是了。。。”忽然神‘色’一变,大惊道:“莫非,。。。莫非白白被天帝害了,所以。。。所以。。。”

白元松脸‘色’也难看至极,搂过妻子的肩头强笑着安慰道:“不会的,白白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小黑听不下去了,大声道:“白白就是被这只该死的蓝鹦鹉抓走的,我们带它到天帝面前对质去!”

白氏夫‘妇’这才注意到,云起手上还提了“东西”。

云起主动提议与他们前去找天帝问个明白,云景与云阑有任务在身不得擅离,只得拉长脖子看着他们远去。

今天是天帝这上千年来过得最心惊胆战、大起大落的一天。

本来他正在天宫里搂着仙妃南婷作着美梦,梦里明乙真人伤重不治身亡,卉弈抓住了白狐仙,墨魇被迫与地府叛军斗了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在已经奄奄一息的墨魇面前亲手处死了那只该死的白狐,看着墨魇悲愤吐血而亡。再然后卉弈研制出了与那秘术一般、可以控制仙人的灵丹,从此以后,天庭上上下下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这个梦实在太美了,天帝在睡梦之中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忽然却被人用力推醒了,一睁眼正好看见南婷一脸恐慌地看着他,殿里涌进来好几个金甲卫士,为首一个大声道:“天帝,不好了!墨魇直闯天宫。。。”

还没从美梦里回过神来,笑意不减地顺口问道:“说什么?”

金甲卫士首领吞了口口水道:“说要取、取天帝您的头颅。。。”

天帝愣了愣,慢慢反应过来,吃惊道:“你刚刚说什么?谁来了?”

这个金甲卫士是天帝的亲信,也曾亲历过一千多年前的“浩劫”,只想催促天帝快快逃命,也顾不上冒犯了,大声重复一遍道:“墨魇已经杀到天宫‘门’外,说要取天帝您的头颅!”

天帝这时也听到远处攻‘门’方向传来的阵阵喊杀声,美梦与现实的落差过于巨大,他呆在当地,只觉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他明明看到墨魇力竭伤心而亡,怎么一转眼他就杀到天宫来要取自己‘性’命了?!

卫视首领急得几乎要吐血,不顾礼仪抢上两步急声道:“天帝请快定夺,兄弟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说的是事实,天宫这里已经‘精’锐尽出,又大敲求援警钟,召唤天宫上的仙人前来护驾,无奈墨魇实力太过强大,就这一回儿功夫,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不少。

“怎么办。。。怎么办。。。”天帝瞬时六神无主,他忽然想到,救命的明乙真人现在正在闭关,说不好还可能被卉弈暗害了,现在谁能救他?!

卫士首领情急智生,建议道:“不如天帝移驾到青凉观。”他也知道近来天帝与青凉观的关系十分紧张,对方未必肯再来相救,但他们要是跑到青凉观去,想必明乙真人也不会眼看着墨魇在他的地盘上杀害天帝吧。

天帝早被墨魇杀到的消息吓得没了主意,一听之下打觉可行,狠狠推开身边泫然‘欲’泣惊恐不已的南婷,也顾不上衣冠不整,由金甲卫士们护卫着从天宫侧‘门’逃了出去,狼狈地向青凉观方向逃命而去。

到了青凉观前也顾不上什么通传礼仪,直接撞‘门’而入。云疏、云止与云虚闻声赶来,正好看见一群残兵败将一涌而入,几个人不得不留在前殿安置他们,请白氏夫‘妇’去找云起来商量该如何应对。

云起赶到时,天帝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地捧着一杯清茶压惊,他此刻全然没了身为天帝的威仪,两眼不时打量着大‘门’方向,坐立不安,几番‘欲’言又止,他想问明乙真人的情况,又怕他已经遭害又或坚持闭关不出,他还想问问青凉观可有什么安全藏身之处,地‘洞’密室都可以,只要让他躲过那恐怖的墨魇,就算狗‘洞’他也愿意钻一钻。

看到这样的天帝,是在很难让人对他升起什么崇敬之情,在场的青凉观诸人加上白氏夫‘妇’,见过天帝的也就只有云疏与云起二人,云起走上前去淡淡施礼道:“不知天帝驾临,有失远迎。”

天帝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道:“客气、客气,多日不见真人,朕甚是挂念,特来。。。”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强烈的杀意阻断了,殿上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大‘门’方向,‘洞’开的大‘门’外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昂首而立,不是墨魇是谁?!

“张坚,出来受死!”墨魇对天帝厌恶至极,干脆直斥其名,连一声“天帝”都省了。如果不是他对青凉观甚感排斥,恐怕此刻已经走了进来拧下天帝的头颅了。

天帝也顾不得恼恨被人当众直呼其名的羞辱,他一见墨魇就想起一千多年前,他直杀入天宫,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可怕经历,那种绝望恐怖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浑身一震,当场被吓得滑下椅子一跌在地上。

本来站在大殿一角的白氏夫‘妇’见到了墨魇,云皓雪忍不住走上两步颤声问道:“白白呢?你要杀他,可是他、他害了白白?”她最怕的就是墨魇如此急于追杀天帝,是因为要替白白报仇。

“杀了他,就能换回白白。”墨魇对于白白的母亲,终实格外多给几分面子与耐‘性’。

“张坚,你出来我便给你个痛快,否则,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墨魇只想尽快杀了天帝,好换回白白,他太想把白白抱入怀中好确定她平安,他不能容忍一点点失去白白的可能存在。

云起听出端倪,马上猜到是有人捉了白白,‘逼’墨魇来杀天帝,又想到蓝‘玉’留在白白房间里那张天帝的手谕,似乎也是希望嫁祸天帝,好让墨魇去杀了他一般,这蓝‘玉’与天帝之间究竟有何仇怨?

天帝虽然该死,但是他此刻如果死了,天庭马上就要元气外泄,陷入大‘乱’,云起心里一百个不愿,仍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他转身走到云虚那里取了刚才‘交’给他临时看管的蓝‘玉’,走上两步对着‘门’外的墨魇道:“白白是被他捉走的,我们正打算问它白白的下落。”

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银丝网,网中的蓝‘玉’圆睁着一双小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天帝才反应过来了,他一见蓝‘玉’马上就如见到了救星一般,挣扎着站起来走几步道:“卉弈,是你抓了?这其中定有误会,你怎么自作主张?”

他满心以为白白在卉弈手上,所以墨魇着急了才来与自己为难,一想到自己手上的“皇牌”他马上放松下来,声音也不抖了,脸上甚有笑意,白狐在卉弈手上,不就等于在他手上吗?早知如此,他还跑什么?

只要祭出那白狐,墨魇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今日还能反败为胜,将墨魇好生折腾一番!天帝越想越开心,脸上惧意尽去,现出几丝得意张狂来,一手拨开挡在身前的金甲卫士,与墨魇遥遥对峙。

云起望着银丝网中的蓝鹦鹉道:“原来你叫卉奕?”

墨魇听闻白白是被这蓝鹦鹉抓的,一伸手银丝网便自动飞到他手上,他随手解开卉奕身上的定身法,就听他大声道:“我叫蓝‘玉’。”蓝‘玉’是韵儿姐姐为他起的名字,卉奕不过是他用来骗天帝的假名——天帝没资格叫韵儿姐姐起的名字!

天帝不知他为何改了名字,不过也不担心落到墨魇手上会供,他身上有自己施下的秘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墨魇冷声道:“我不管你叫什么,白白在哪里?”

卉奕也就是蓝‘玉’冷笑道:“你杀了天帝,白白就会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

此言一出,最后惊吓的莫过于天帝,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蓝‘玉’道:“你、你说什么?你竟敢。。。”

蓝‘玉’喋喋怪笑道:“你以为在我身上施下了秘术,我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一辈子不反抗?哈哈哈!蠢材,你用卑鄙手段‘逼’死了韵儿姐姐,还想来害我?!你施下的秘术我早就解了!”

“韵儿。。。韵儿是你什么人?”天帝一瞬间想起了前事,这只该死的蓝鹦鹉原来一直在算计他!

蓝‘玉’被抓住,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他大声道:“韵儿姐姐不肯替你练‘药’去害玄妙‘玉’‘女’,你就用秘术控制她羞辱她,‘逼’得她自尽身亡!你该死!墨魇,杀了他,白白就会回来!”最后一句话‘阴’惨惨地充满了和恨意。

他提起墨魇的母亲玄妙‘玉’‘女’,果然令墨魇眼中杀意更盛。

天帝暗中驱动施在蓝‘玉’身上的法咒,果然毫无反应,知道他说能解开秘术并非虚言,再听他口口声声要墨魇杀了自己的话,只觉得如堕冰窟全身上下帅康一样抖了起来。

墨魇眯了眯眼就要动手,云起抢上一步道:“既然蓝‘玉’知道白白的下落,你问他就是了,天帝一死三界大‘乱’,想必白白也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而生灵涂炭。”

墨魇心中一动,他确实有意杀了天帝为爹娘报仇,但白白最是善良心软,放在从前他并不在意三界大‘乱’要死多少人,现在一想到白白,他便迟疑了起来。

蓝‘玉’并不怕他严刑‘逼’供,他只担心墨魇会被人说动,放过了天帝,天下间知道白白下落的就只有他一个!

蓝‘玉’冷冷笑了笑,可惜他看不到天帝惨死的一幕了。韵儿姐姐也是个善良又心软的人,她一定也不高兴自己为了报仇搞得三界大‘乱’吧,不过没关系,韵儿姐姐对他那么好,他求求她,她会原谅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来生他有没有机会遇上她呢。。。

墨魇正打算向蓝‘玉’追问白白的下落,忽然间蓝‘玉’眼中口中流出大量黑‘色’的血水,心中一惊,正待喝问,却听蓝‘玉’断断续续道:“杀了天帝,用他的心头血浸泡在我给你的那个木盒里的东西,白白就会回来,否则,你再也不会见到她。。。”

说罢头一歪就断了气,墨魇想救他已经迟了,蓝‘玉’服下的是他自己亲手炼制的剧毒仙‘药’,根本无‘药’可救,更有甚者,他的尸身竟转眼就开始腐烂,化作一滩血水。

墨魇抛开银丝网,慢慢抬头去看天帝,眼中已经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云起等几个人没想到蓝‘玉’竟然宁死也要‘逼’着墨魇杀了天帝,心知今日墨魇与天帝肯定是不死不休了。上次墨魇杀上天宫是来发泄心中‘激’愤,尚有劝解的余地,今次却是关乎白白生死,除非能够把白白带回来给他,否则就算明乙真人再次出手,他也不会退一步。

墨魇远远看着青凉观大殿上惊恐不安的众人,知道天帝绝对不肯出来引颈就戮,他一咬牙,大步向着青凉观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天帝,白白就会回来!

天帝看着他走近,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便逃。

慌‘乱’之中也没有分辨道路方向,跑了几步,就见前方走来三个人,中间一个竟然是明乙真人!

天帝简直觉得是绝处逢生,一把扑到他面前呼救道:“真人救命啊!”他此刻早已经忘记就在之前不久,他还梦想着明乙真人最好伤重不治身亡。

明乙真人脸‘色’苍白,云景与云阑站在他身边暗中扶持,他才能行走自如。他慢慢走到墨魇面前,微微一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一次踏入青凉观。。。其实你从前曾经来过的吧。”

墨魇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如此从容了然地提起他对青凉观的心结,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这算是炫耀还是怜悯?!以明乙的聪明,不难猜到他为何一直不肯踏足青凉观范围,这里有明乙童年时一家三口幸福和睦的美好回忆,却也正是令他与父亲伤心‘欲’绝之地。

“滚开!我没空跟你叙旧!”墨魇狠狠抛开过往,他现在只想快快杀了天帝,好寻回他的白白,有白白在身边,所有的悲伤、孤独、冰冷都会离他远去!

“你不可以杀他!”明乙仍是一脸平静。

说话之间,云疏等另外几名弟子以及白氏夫‘妇’都赶了过来,金甲卫士也赶来了,不过天帝没有理会他的,现在唯一可能有用的保命符就是他身前的明乙,其他的人来得再多也没用!

“你不让开,我连你一并杀了!”墨魇并非虚言恫吓,他现在确实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此言一出,青凉观弟子个个对他怒目而视,云皓雪连忙劝道:“不可。。。真人是白白的师父。”她心里盼着墨魇去杀天帝,什么三界大‘乱’她并不关心,她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就好,但是却不能眼看着他们为此而兄弟相残,不说明乙真人对白白的恩情,就是白白自己平安归来后,又如何面对夫婿杀死师父的现实呢?

她的话终究起了些作用,墨魇再看明乙时,眼中杀意已去,冷声道:“我不杀你,你也没多久好活,何必还去忧心三界‘乱’不‘乱’?”他看得明白,明乙的伤势极重,现下又强行出关来救天帝,已经开始有油尽灯枯之像。

这些明乙真人的几个弟子知道得清清楚楚,再听墨魇这样说,人人脸上都不禁‘露’出悲戚的神情来。

明乙真人自己却似是浑不在意,淡然道:“我既然还没死,该是我的责任,仍是要做的。”

墨魇如果要硬闯,明乙其实已经提不起力气阻挡,墨魇看出他的虚张声势,冷笑一声就要绕过他去动手。明乙脸‘色’一变,侧身想去拦,墨魇虚晃一招一闪身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也不多话,举起手就向天帝心脏位置挖去!

眼看着天帝就要被他当场开膛剖腹挖出心肝,墨魇的指尖触及天帝衣衫之时,旁边忽然拂过一枝嫩绿的柳枝,竟一下将他雷霆万钧的一击‘荡’了开去。

“手下留情!”天空中霞光万道,一朵巨大的白莲从天而降,莲台上站着一名白衣人,手持‘玉’瓶,一手拈着杨柳枝慢慢‘插’回‘玉’瓶,神情慈悲中透着清冷淡然,宝相庄严,正是观音娘娘!

刚才拦住了墨魇杀招的竟是她手上看似不堪一击的杨柳枝,她一出现,场上紧绷着的恐怖杀气顿时一缓,天帝死里逃生,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观音菩萨既然来了,今日他算是保住一条小命了。

墨魇才不管谁来了,一举手仍想继续追击,观音菩萨他并不陌生,但对于他而言,就算如来佛来了,他也非杀了天帝不可!

观音菩萨莲台移到了墨魇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劝道:“天帝虽然行事不妥,但他气数未尽,墨魇你又何苦为了一己‘私’情陷众生于水火?”

“众生陷于水火与我何干?我陷于水火之时连父母都弃我不顾,又有谁曾在意过我?他犯下的种种恶事,我就是杀了他千百遍也不嫌多!”墨魇三番四次被人拦阻,早已经心浮气躁,又是身在青凉观中,‘胸’中一股压抑了千百年的怨恨悲苦就要破闸而出。

观音菩萨缓缓道:“你的父母并没有弃你不顾,当年如无你的父亲将大半修为尽数传于你,你以为你那般倒行逆施地胡‘乱’修练,还能活到今日?若非你母亲弥留之际仍不忘为你许愿祈福,以三生福祉换你一段良缘,你又如何能遇上白白?

所谓三生福祉,那就是说玄妙‘玉’‘女’此后三生三世都只能当一个无福之人,承受无尽的灾难苦楚、病痛横祸,不得善终,这样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她的话不亚于在墨魇耳边炸响一道惊雷,墨魇眼前金光一闪,他见到了一千多年前,他一次走火入魔只剩下一口气时,父亲匆匆赶到,抱着昏‘迷’的他无声痛哭,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身上的大半修为传到他身上,为他疗伤。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好起来,父亲俊朗的容颜却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难怪当日他醒来,父亲会那样憔悴。。。

金光再闪,他看到母亲回忆起往事,回到墨潭后找不到父亲,伤心而亡的那一幕,那是母亲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他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但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我身为人母,却未能尽责,累我儿孤苦百年,我愿以三生福祉换我儿墨魇此生良缘,但求得一佳偶与他相伴终生,和乐平安,天地为证。。。”

“我愿以三生福祉换我儿墨魇此生良缘。。。”

同样的誓言反反复复,正是母亲临去前所说的全部内容。

金光散去,墨魇呆呆站在原地,脸上一片湿凉。。。爹娘虽然没能陪在他身边,但并没有忘记他,他们为对方殉情,却用其余的全部包括生命全心全意爱着他。难怪父母亲那样的修为会早早逝去,而他却一直在心底深处怨怪他们。。。原来。。。如此。

耳边响起观音菩萨似清冷似温柔的声音:“白白平安无事,你用心去感觉,一定能够找到她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墨魇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墨潭,观音菩萨、明乙、天帝、蓝‘玉’仿佛只是过眼云烟。

白白!墨魇猛然一惊,又再想起蓝‘玉’的话,从袖中取出他留下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余下那一撮雪白的狐狸‘毛’,缠绕于其上的符咒已经消失不见。

符咒离体后,本就不会留存多久,墨魇之前被蓝‘玉’所‘激’,一心只想杀死天帝,用他的心头血来浸泡着盒子里的东西,此刻心结已解,冷静下来仔细感觉一遍,发现这个盒子连盒里的狐狸‘毛’与信函上都并没有任何法术或封印的气息,也就是说,蓝‘玉’骗了他,就算按照他的话做,白白也不会出现。。。

白白究竟被藏在哪里?

用心去感觉。。。白白身上的秘术已解,他如何能够感觉到她的行踪所在?

墨魇茫然无助地在墨潭里漫步,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一个人寂寞地守着墨潭时的情景,心里空‘荡’‘荡’地,只有一声声呼唤在回‘荡’:白白,你在哪里?!

这时,白白正在铜镜幻境内苦读。

蓝‘玉’说过,她把卷轴上的东西学全了,镜子上的封印就会打开,她就可以出去见墨魇了。。。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最想见的人已经悄悄从爹娘师父,变成了墨魇。

她要告诉墨魇蓝‘玉’的‘阴’谋,要阻止墨魇去杀天帝。

还要告诉他,她生气了,他要再敢在她身上施什么秘术,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哎。。。其实那个秘术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还在的话,现在墨魇就能找到她了,白白很没出息的现在就原谅了墨魇。

为了能够尽快离开,白白没有休息地不断背诵卷轴上的内容,小小一个卷轴竟然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上面的文字一段接着一段浮现,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换了别人恐怕都要疯掉了。

白白从小就是一只狐在‘玉’山上修炼,别的本领没有,耐‘性’与专注却是一等一的,何况卷轴上的内容还是她最感兴趣的仙草栽种炼丹之法,她心无旁鹜的不断背诵着,全然不知道时间流逝。

直到某一天,卷轴上终于再没有出现新的内容,白白惊喜地发现,她竟然已经将整个卷轴都背完了!

她很开心的大声把整个卷轴的内容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却沮丧地发现,铜镜上的封印并没有解开——蓝‘玉’骗了她!

白白伤心地大哭起来:“呜呜呜!墨魇坏蛋,你快来救我,呜呜呜!我想你,你快来救我!呜呜呜!”

。。。。。。

“墨魇、墨魇。。。”墨魇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又听到了白白的呼唤,似乎就在他附近。他翻身起来试图仔细去听,这次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三个月了,他每天都在想着白白,他甚至把蓝‘玉’所住神农谷与天宫中的‘药’园都仔细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天帝已经彻底成为惊弓之鸟,听闻墨魇出现在天庭,一早就远远躲了开去,任由他在天宫内横行无阻。

他也试过去西方极乐世界找观音菩萨,但是对方只是微笑着让他用心去感觉。墨魇很想把故‘弄’玄虚的观音菩萨也修理一番,无奈对方的法力远胜于他,于是只得怏怏返回墨潭。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身在墨潭,就似乎离白白特别近,偶然他还能像刚才那样听到白白叫唤他的声音,尤其是最近,呼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频繁。

问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听到,这是他的幻觉吗?

还是白白就被藏在墨潭?!

用心去感觉。。。莫非这是白白的心在叫他?她也同样在期盼着他?!

这么一想,墨魇更加肯定,白白一定就在墨潭!以蓝‘玉’的狡猾,墨潭正是所有人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墨魇期待又怕受伤害地在心里呼叫白白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他果然又听到了白白的声音,她似乎在哭,一声声叫着:墨魇、墨魇!

他一边在心里附和着,一边顺着感觉往外走,越来越近了,白白一定就在附近!

墨魇的心像擂鼓一样‘激’动地跳跃着,呼吸也慢慢粗重起来,血液兴奋地在身体内奔流着。。。就是这种感觉,白白就在附近!

眼中所见是墨潭‘花’园里的一个小池塘,墨魇想也不想,纵身跳到池中,‘侍’童阿森远远见了狂奔过来,口中疾呼道:“不好啦!来人啊!主人投水自尽了啦!”

他的叫声太过凄厉,内容极度惊悚,当场把整个墨潭的人都惊动了,纷纷往这边跑来。

碧碧的真身就在附近,她一马当先跑到池塘边,又惊又怒对已经跳入池中的阿森喝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投水自尽?!主人。。。主人怎么可能被这么点水淹、淹。。。”她也想过主人可能会自尽,但是就算要死,也不会选这么一个小水塘吧,普通的妖都淹不死,何况是法力高强的主人?!

理智上这么想,但感情上仍是无法把“死”字说出口。

扑通、扑通。。。接连传来几声跳水声,又有几名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跳到水里去“救人”。

正在水中搜寻白白下落的墨魇终于忍无可忍,施法把跳水的人通通扔回岸上去。

阿炎比较容易‘激’动,被扔上水后当即痛哭失声,嚎啕道:“主人你想开一点,一定可以找到的,你怎么可以自寻短见啊!”

他的哭声很有感染力,当场岸上哭倒一片,连碧碧都被搞得眼圈发红。

哗啦啦一阵水声,“寻了短见”的墨魇忽然“幡然悔悟”,自动自发地跳出池塘,‘激’动地抱着一个木盒子坐倒在地上。

阿圭‘揉’‘揉’眼睛,傻傻地冒出一句:“原来主人是下水去寻宝啊。。。”

墨魇在万众期待中打开木盒,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面贴了符纸的铜镜。墨魇颤抖着解开铜镜上的纸符,低低叫了一声:“白白。。。”

铜镜幻境中的白白正想着墨魇哭得伤心,忽然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呼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又是因为太想念墨魇而产生的幻听,迟疑中又听到一声,依然清晰无比!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发现头顶上的巨大符咒已经消失了,只有那张熟悉无比、思念无比的俊美面孔悬在上方,温柔又期待地看着自己。。。符咒解开了?!墨魇来救她了!

白白一跃就往墨魇的方向跳去。。。

‘花’开‘花’落不知过了多少年,白白与墨魇已经成亲,墨魇去哪里都会把她带在身边,白白累了就会变成狐狸到他的衣袖或衣襟内睡觉。除了偶然到地府巡视,大部分时候,两个人都会待在墨潭。

白白在墨潭种了很多仙‘花’仙草,这里不是天庭,若是旁人定无法大规模地种植这些在人间珍惜之极的‘花’草,不过白白得了蓝‘玉’所传的绝学,几乎是种什么长什么,并不拘于水土阳光条件的限制。

太阳好的时候,墨魇就与白白躺在‘花’草之间晒太阳,白白平常喜欢变成狐狸,墨魇也不介意。

这天一人一狐在‘花’圃里午睡醒来,白白蹲坐在墨魇‘胸’口上,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小天地道:“我实在是很厉害的狐狸!”

自从当年被蓝‘玉’算计了以后,白白就立志当一只很厉害的狐狸,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利用她威胁墨魇做坏事了。

墨魇好笑伸手‘揉’‘揉’她身上蓬松柔软的白‘毛’,道:“是啊,很厉害,比我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白白不服气道:“你就法力比我厉害,我会的东西好多呢!”

墨魇很有兴致逗她玩:“好啊,我们比比看,你会什么我不会了?”

白白蹭蹭他的手掌,舒服地趴在他‘胸’口伸了个懒腰道:“我会种仙草、会炼‘药’、会酿酒、会做烧‘鸡’、会给人解毒治病。。。”她哗啦啦数出许多她这些年学到的本领。

墨魇待她数完,才微笑道:“你会的这些,我都会啊,而且好像比你更‘精’通。”

这话是事实,白白这些年来不管做什么墨魇都会在旁边陪着,墨魇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很多东西只要看一遍就能懂,更何况白白学的东西,有很多还是墨魇教的,又或是与墨魇一起琢磨研究出来的。

白白大受打击,觉得很不甘心,‘逼’急了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狡猾的防滑,一定能让墨魇服气。

“我还会一样东西,你肯定不会的!”白白神气活现地蹲坐起来,得意地摇摆着大尾巴。

“哦?是什么?”墨魇好奇她想到了什么绝招。

“我会陪你!我会陪墨魇!”白白大声宣布道,墨魇总不能自己陪自己吧,哈哈!

墨魇怔了怔,白白不知道,这句活对他而言,比天下间所有的甜言蜜语加在一起都要动听一千倍一万倍!

“好吧!我认输,不过这个不算!”墨魇抑制住心里一个个争先恐后冒出来的幸福泡泡,打算趁机会引‘诱’白白再给他更多。

“为什么不算?”白白圆睁一双棕褐‘色’的狐狸眼,十分不满地抗议道,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绝招呢!

“你一闹脾气就说要跑去找你的爹爹妈妈、师父师兄,证明你会陪我也是偶然的,算不得你的本领。”墨魇酸溜溜地颠倒黑白,事实上,这些年来白白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身边度过,只是偶然去看看父母与师父师兄。

“我会一直陪你,这辈子都陪你!”白白难得有样东西可以稳赢墨魇,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两个在‘花’园里就“白白陪墨魇的技能”问题探讨了半天,以墨魇甘拜下风,白白完胜告终。

不过墨魇完全没有半点失败者的自觉,笑得嘴巴几乎咧到耳后,一副中了大奖的德行。

数天后,白氏夫‘妇’到墨潭来看白白,母‘女’俩关在房间里说‘私’房话,白白得意洋洋地向娘亲炫耀自己大胜墨魇的战绩,云皓雪一听,只觉得哭笑不得:“你就这样答应他生生世世都陪他了?你这算赢吗?分明是把自己整个儿卖断给他了!”

她的乖‘女’儿注定了给墨魇吃得死死了。

白白心里也明白自己吃亏了,不过她也很委屈:“他太厉害了,除了这个,我会的东西他都会啊。。。”

“笨白白,你会生小狐狸,他会吗?”云皓雪点点白白的额头,教她另一手绝招。

“对哦!他就算可以变成母的去生小孩,生的也不会是小狐狸。。。”白白恍然大悟。

当夜,白白认真严肃地强调自己有多了一项技能,而且墨魇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墨魇着‘迷’地搂着面前变成‘摸’样的白白,不太专心地随口问道:“你会什么?会爱我?”

白白不上当,扬起小脸大声宣布道:“我会生小狐狸!”

墨魇再次怔了怔,然后笑得十分邪恶地把白白按倒在‘床’上,咬着她的耳朵暧昧道:“我不服气,你先证明给我看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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