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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语心下一急,忙转回来,作势去看他的伤口,“哪儿疼啊?让我看看!”

顾辞渊没动,他的目光扫过她焦急的眼睛,视线上移,停在了她红肿的额头上。

那儿有一些碎发挡着,但他依旧看出来她受了伤。

手指拨开她的碎发,那块红肿愈发的刺目,紧紧蹙眉,“怎么弄的?”

“啊……”唐时语收回了去掀他衣衫的手,局促地摸了摸鼻子,眼睛四处乱看,见他脸色越来越沉,才道,“就……昨日从这儿离开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绊倒,头磕在长廊台阶下面那个石像上了……”

她腼腆地垂下头,“是不是很丑啊?”

顾辞渊没说话。

唐时语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抬起头,被他专注柔情的目光吸引。

少年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手指在伤处周围徘徊,就是不敢去触碰那红肿的地方。他将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闻到了药油的味道,这才放下心。

“你这么看我作甚……”

那深情的眼神看得人羞赧至极,唐时语的脸上渐渐泛了红。

少年温柔地笑了,手指按在她额角的未伤处,轻轻摩挲,语气缱绻,“傻。”

唐时语一听不乐意了,瞪着他,“怎么说话呢?谁傻?!”

“你。”他目光里满是温柔,渐渐的,变成了怜惜,“害你担心,害你走路时都心不在焉而摔了跤,是我的不对。”

“姐姐,将我的全部都放在心上,甚至忘了其他,像是丢了魂,可不就是傻吗?”

他低声笑了起来,虽是这么说着,但浑身上下写满了得意,澄澈透亮的黑眸里闪着光,一如初见时那样耀眼夺目。

唐时语红着脸,小声反驳,“那你也挺傻的。”

他抓住她的手指,缠绕着,“嗯,我本来也不聪明。”

“……”

她偏过头,不再理他。

少年就这样笑着看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久。

突然。

“阿语姐姐……”

“嗯?”唐时语红红的侧脸对着他,将垂到肩膀长发绾到耳后。

露出的耳朵小巧莹白,他还记得上次含在嘴里时,她生动有趣的反应。

少年看着她无意间的勾引,黑眸中墨色翻涌,低声道:“把桌上的药箱拿过来。”

唐时语微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少年炙热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淡然道:“伤口裂开了。”

他看着她慌张起身、无措的样子,笑容越来越大。

“我……我做什么?”唐时语把药箱放在床边,不知所措,见他满脸笑意,怒视着他,嗔责:“笑!就知道笑!”

顾辞渊嘴角噙着笑意,手撑着要起身,唐时语连忙上去扶。

他心安理得地将重量压在她的身上,起身前,还不怀好意地含住了她的耳垂,飞快地舔了下。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唐时语腿一软,瘫坐在了床榻上。

少年全程都低眉浅笑,给自己上了药,换了纱布。

唐时语看到伤口,心疼眼圈顿时红了。

她鼻音浓重,忿忿不平,抱怨道:“她怎么下手这样狠……真讨厌……”

少年却没忍住笑了,看她红得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抬手要为她擦泪。

唐时语果断后退一步,飞快地用帕子擦干净了脸,“你别再动了,待会儿又崩开了。”

少年失笑地摇着头,放下了手臂。

唐时语又坐了回去,说到正题,“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顾辞渊慢慢靠回了床头,神色平静,“嗯,燕王府。”

“你都知道?那你和她……发生了什么?”

少年垂眸,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指细细描摹她掌心的纹理,语气平淡道:“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房里,我与她过招,落了下风,但是我奋力抵抗,她也无法奈我何,最后还用迷药限制了我的行动能力。”

顾芸虽捅了他一刀,但他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刺的野兽,哪怕遍体鳞伤,也绝不放弃,

若不是迷药,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哪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留在唐府,留在阿语的身边。

他拼尽全力,也只削掉了顾芸的一绺头发。

可恨那女人竟然还嘲笑他——

“哎呀呀!真是要多谢你了,我正好嫌头发太多,多谢你帮我排忧解难,哈!”

说这话的时候,刀子插进了他的腹部,那刀上涂了迷药,随后他就倒地了。

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也不是所有感官都消失。

顾辞渊知道自己被她扛在肩上,也知道她带着他一路疾行,飞檐走壁。

听风声,他就知道,顾芸的轻功已登峰造极,他追不上。

这一路上,顾辞渊都听着那个疯女人不断地在抱怨。

“啧,真是太重了,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怪不得飞不快。”

“要不是萧凭那个臭男人害我怀了孕,我也不至于就抛下他跑了。呵,努力真是没有白费,倒真是让他中了。”

“不过也是,那些日子我都招架不住,没有你才不正常。”

“你也别怪我,当初那臭男人若是知晓你的存在,必然会用你困住我,可我才不愿一辈子困在王府里当他的金丝雀。”

“江湖才是我的战场。”

“他受了伤不能再领兵出征,那我便替他去到边境守着,也是一样的,也不枉费爱他一场。”

顾芸很快就到了王府外,她抬眼打量着,感慨道:“十几年了也没变啊……”

她收起回忆,带着人飞进了院里。

“臭小子,当娘的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过些天我还得回北境,北边那几个部落不安分,我不放心,今生有缘再见吧。”

……

“阿渊?你怎么了?”唐时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抓住那小手,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

顾辞渊养伤的这几日,萧凭仅来过两次。

一次是看看他醒了没,父子二人见面的情形与前两次惊人的一致。顾辞渊冷淡地看着萧凭,而萧凭也没把顾辞渊放在眼里。敷衍地关心完,了解了情况,就又走了。

还有一次,是来找唐时语,他告诉她,已经和昌宁侯府那边打了招呼,唐母同意让女儿在王府里暂住一段时间,直到顾辞渊康复。

萧凭决定认下顾辞渊。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过上了近十几年来最忙碌的一段日子。

他进宫将自己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件事告诉了当今圣上,随后就是上玉牒,入宗祠,封世子等一系列琐事。

顾辞渊不稀罕,也不在意,因而完全没有关注过这些事。

他依旧是唐时语一个人的,只属于她的。他关注的,只有他们的婚事。

萧凭虽然与他互看不顺眼,但顾芸交代的,他还是认真地着手准备了。

顾辞渊伤好以后,执意要回唐家,萧凭也准许了。

日子一晃,晃到了冬日。

几年前,唐时语遇到少年的时候问过他,生辰在何时。少年告诉她,腊月十六。

那时唐时语没多想,只以为他真的生在冬日。

可是她从未想过,阿渊自小被人遗弃,他自记事起,没有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过,又怎么会将生日记得如此清楚呢?

今日又是腊月十六,阿渊十六岁了。

唐府一众人为他庆完生,他陪着她回了屋。

今日也是大雪纷飞啊。

顾辞渊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院中白茫茫的一片。

“阿渊?”

她在叫他。

少年转身回房,将门关闭。他站在门口先散了寒气,等浑身暖和了些,才走到她的面前。

她坐在罗汉床上看书,见他进来,对着他笑了笑。

少年在她身旁落了坐,娴熟地往她的身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阿渊,你心情不好吗?”唐时语放下书,手轻轻覆上少年的头顶,摸了摸。

“嗯。”他沉声道。

“怎么了?”

“阿语,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疑惑,“今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

少年慢慢睁开眼,对上了她懵懂的眼神,突然悲伤。

那眼里的委屈与痛苦,让唐时语突然有种预感,似乎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今日……是……”

“阿语,今日是我们的忌日。”

唐时语的嘴微微张大,怔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死在冬日的一场大雪里,她也曾猜过,阿渊或许为她殉了情,但她从未想过,他们是死在同一天的。

她没问过死后的事情,因为不想让阿渊总是回忆起那些噩梦一般的记忆。

可是顾辞渊却突然释然地笑了,看向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柔,泛着灼灼亮光,“我回来晚了,却正巧撞上了害你的人,杀了他以后,我就放了一把火,本是想与你合葬的。”

当时他想着,“合葬”,多美好的字眼啊。

往后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再也没人能伤害他的阿语,再也没人能抢夺他的珍宝,

苍天给他机会,让他再睁眼,回到了从前。

顾辞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生辰,那么索性,他便将忌日当作生日,当作新生。

而如今,他终于能坦然地说出那年的事。

唐时语愣了半晌,才幽幽地长叹了口气。

“我……我不知那是何时,只知是冬日,临近除夕。”

她看不到黑夜白天的交替,耳边也一直都是静静的,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度日,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又过了多少日?

后来她振奋精神,努力靠感官来分辨白天和黑夜,靠恩人出门采药的时间来推断又过了一日,但她却不知具体的时间。

若是她早知道,或许早就能察觉他与她的渊源吧。

少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笑道:“如今这样,足够了。”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顾辞渊突然松开了她,下了榻。

“阿语,你等我一会。”

少年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片刻功夫,他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唐时语好奇地往他怀里瞅,少年却在她面前蹲下。

他总是半蹲半跪在面前,仰望她。

唐时语看着少年清澈剔透的眼睛,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想给我看什么?”

顾辞渊慢慢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很紧张。

先是从包裹里掏出来一个全新的小金锁,递了过去。

“这是我为你做的,我去银楼找了师傅学,亲手为你打造的。”

唐时语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睫毛一直在颤,“阿语,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依旧只是你一个人的顾辞渊,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能给你的东西不多,这你都是知道的,但我却不想委屈你。可他们准备婚事,皆与我无关,那不是我做的努力,所以我亏欠你。”

“我们的相遇始于这个金锁,若不是我看到它很值钱,也不会靠近你。我想了许久,能给你什么。”

少年抬眼,目光柔和且坚定,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这颗心,这条命,还需要一个实物,就是它。”

唐时语垂眸,小金锁闪着金灿灿的光,是一只小狗的形状,和她当初送给他的那个小狗纹饰的发带一模一样。

她心潮澎湃。

“这代表我的承诺,表示我对你的忠诚。姐姐,你说阿渊是小狗,那我就永远做你的小狗。”

少年羞涩地笑了起来,小虎牙露在外面,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纯粹、炙热,专注热烈到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看进眼里,记在心上。

“姐姐,拴住了你,就别想跑了。”

唐时语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捶了下他的肩膀,“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突然说这些……”

顾辞渊温柔地笑着,纵容她的动作。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他倾身向前,手臂环过她的脖子,为她戴上。

小金狗垂在她胸前,她越看越喜欢。

顾辞渊半跪了回去,抿着唇,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

与方才那块不同,这个色泽暗淡,看上去时间久远。

唐时语看着他拿了出来,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恍然道:“这是……我的那块吗?”

“嗯,是当初从你这偷走的。”他宝贝地捧在掌心,轻声道,“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他笑着抬眼,恳求道:“阿语,帮我带上,好吗?”

金锁,也要带一对的。

唐时语犹豫道:“不如拿去银楼重新炸一炸,这颜色好暗淡。”

他笑着摇头,“不了,这样就很好。”

重新炸过,意义总是不一样的。如今这块,带着初遇时的记忆,很好,他喜欢。

唐时语看了他半晌,也笑了。

一块金锁,让他们的缘分有了开始。

关于那段记忆,唐时语早就无法从记忆之海中找到痕迹,但那段回忆,却深深地印在少年的脑海里,一记就是两辈子。

时间一晃,跨过除夕,到了转年,康丰十年。

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萧凭来找顾辞渊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有需求,也是耿管家跑腿。

大婚需要准备的事情琐碎繁杂,有了燕王府相助,唐母轻松了许多。

这一年,原本两家人商定的吉日中,有一个在夏日,有一个在冬日,但顾辞渊都拒绝了。

夏日太热,冬日太冷,他不舍得唐时语受委屈。她的身子虽然康复,但他总是忧心她会旧疾复发。

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上一世死在了康丰十年的冬天。越靠近那一日,顾辞渊越焦虑。

婚事最终敲定在了康丰十一年的春天。

早在康丰十年的正月,郑侧妃诞下皇孙,这是太子的第二个儿子。

阖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当初郑怀瑶被太子强行接入东宫,只草草行了个册封礼。郑首辅全程都未露面,只有郑修昀一个人到场,祝福了自己的妹妹。

有一次某个朝臣恭贺郑首辅女儿嫁进东宫,郑首辅当场发了火,后来大家都在传,郑首辅不认这个女儿了。

萧凭不知从哪里得知顾辞渊一直在打听郑怀瑶的事,于是派人送了信来,说了郑怀瑶的近况。

小皇孙八个月大的时候,郑怀瑶开始日日做噩梦,人也渐渐变得疯癫。

太子看在她诞下皇孙的功劳上,原本态度有所缓和,但她一日比一日怪异的行为,让萧墨沉难以接受,终于彻底厌弃了她,不再踏进她的宫里。

进了冬日,郑怀瑶越来越癫狂。她时常会在梦中梦到那一世的事,醒来后,大喊着:“杀了她!都怪她!若是没有她就好了!”

但郑怀瑶又清楚地知道,那些她并没有经历过。

伺候她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郑怀瑶口中的“她”是谁。有人将郑侧妃的异常告诉了太子,太子只是冷漠地摆手,不愿再听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一日日的折磨后,理智与噩梦撞击,郑怀瑶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太子将小皇孙接到了另一位侧妃的宫里,他认为郑怀瑶不再有能力照顾小皇孙。

这些消息都写在萧凭的信里,顾辞渊在看到“杀了她”这三个字时,眼中的杀气渐浓。

康丰十年,腊月十六,是顾辞渊十七岁的生辰。

他一早便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等临近午时,他才归来。

第一件事,便是回房换了衣服。

唐时语坐在房中,皱眉思索。

少年再来找她时,不出意外地被问话。

顾辞渊面色如常,乖巧地交出了唐时语最爱吃的糕点,“去西街给你买这个,排了好久的队。”

唐时语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还要去换衣服?”

少年微愣,神色不太自然,“西街,又遇到了的那个姑娘,她的手疾似乎还没有好,依旧拿不住脂粉。”

“……”

唐时语无奈地扶额,罢了,罢了。

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料少年突然继续说道:“然后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偷跑出宫的郑怀瑶。”

唐时语微顿,吃惊地看向他,“郑怀瑶出宫干什么?你怎知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少年微哂,“她穿着婢女的衣服,不是偷跑是什么?”

“那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向下抿着,眼里的温度瞬间褪去,“我将她迷昏,发现了她藏在袖口的一把匕首。”

往唐府方向,带着凶器。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但凡是可能会伤害到阿语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哪怕误伤,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阿语的安危重过一切。

顾辞渊想到先前收到的萧凭的那封信,讥笑道:“叫我如何能留她?”

唐时语脸色大变,“那你……你杀……”

郑怀瑶毕竟是太子的侧妃,她不清楚郑怀瑶在太子萧墨沉心里的分量,她不能冒险。

“并未。”顾辞渊冷笑着,“我为她下了致幻的药,她想要对你做什么,就先对着自己来一遍吧。”

致幻的药会更改她的记忆,让她的思绪变得混乱,人也更加疯狂。

他看着郑怀瑶醒过来,看着她迷茫地望向四周,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顾辞渊看着她原路返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唐时语闻言松了口气。

转日,宫里就传出了消息,郑侧妃神志不清,意识癫狂,竟用匕首刺瞎了自己的双目,还砍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幸好宫人及时拦住,不然现在早已是死尸一具了。

唐时语听说后,心情复杂。她没想到,郑怀瑶依旧走上了这条路。

而后的日子,齐煦也再也没有找过她,郑怀瑶也彻底废了,被困在冷宫,今生都无法逃出这个牢笼。

所有的障碍都消除,他们共同迈入了新的一年,全新的人生,前世从未到达过的日子。

大婚这天,很快到了。

顾辞渊认祖归宗,唯一不好的就是二人不能再一同住在唐府。

好在燕王府与唐府的距离不算远,且萧凭并不在意他们婚后住在哪里,他本就一个人过惯了,也不耐烦家中突然多出来两口人,于是主动开口提起这事,准许他们偶尔回娘家小住。

婚礼的流程很繁琐,顾辞渊却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按照规矩行事,全程没有怨言。

喜帕下面,唐时语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周围人的说话声。顾辞渊从始至终牵着她的手,这才没让她出了差错。

礼成后,顾辞渊被秦慕也扣在了大厅,唐时语坐在喜房内,心情忐忑。

“阿语!”

她坐在房里出神,恍惚间听到了阿渊的呼唤,是幻觉吧……

少年匆匆走过来,往她怀里扔了个热乎的烧饼,又风一样地消失。

他不敢多留,怕把持不住。

阿语都不知道,她此刻多美。

屋内又静了下来,唐时语捧着烧饼,还是热乎的。

不是幻觉啊。

夜幕降临,顾辞渊带着一身的酒气回了房。

他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此刻有些醉了。

秦慕也劝酒的方式很高超,句句都是祝福他们的话,顾辞渊不得不喝,且还喝的心甘情愿。

散了场,少年穿着一身喜服,站在房门口,深深呼吸。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手掌贴在门板上,几次要推,都胆怯不前。

“阿渊,进来。”

从门里传来了爱人的呼唤。

少年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他的新娘子,在床边等着他。

顾辞渊每往前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吵的心跳声。

他不敢抬头,只敢看着脚下。四肢僵硬,像个木头人一样,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屋内到处都是红色,绚丽耀眼的红冲击感极强,让他愈发紧张。

心跳如擂鼓,震耳欲聋。

他停在她面前,入目的是她那双红色的绣花鞋。

他依旧不敢抬头。

耳边突然传来唐时语带着笑的调侃,“阿渊,怎得如此胆小?”

她见少年紧张至此,自己心里那点忐忑尽数消弭,她压低声音,故意说道:“平日里偷爬姐姐的床那些胆子去哪儿了?”

顾辞渊耳边嗡的一声,竟是被她说了个脸通红。

“快,抬头看看我,难不成今夜你打算一直不看我吗?”

她难得看到他这么害羞、畏缩不前的时候,调笑着,打趣着,以此为乐。

“……”

顾辞渊红着脸,慢慢抬眸。

她的脸上也绯红一片,虽眼含羞涩,但目光却向他毫无保留地倾诉着爱意,坦荡的爱意。

他扑过去前,还在想着,他果然够了解自己,面对阿语时,他一定是忍不住的。

他忍了那么久,只为给她一个美好的大婚之夜。今日不一样,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空气里是她和他的味道交相纠缠在一起,燥热难耐,口干舌燥。唯有唇齿相依时,才能有片刻时间缓解内心的空虚。

少年声音哑然,压抑而克制地退开些,“我,不如我先去沐浴?”

他浑身酒气,想给她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

唐时语顿时恼了,她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离开,此后一月就睡书房吧!”这么能忍,那就独守空房去吧!

顾辞渊连忙认错。夜还长,他有的是时间发挥。

“阿语姐姐……”少年的声音沙哑到极致。

一字一句魅惑人心的呼唤声在唐时语的耳廓间回荡,她的心尖微颤,仿佛有万千虫蚁在啃咬。

曾经她思索过,何为圆满。

她想着,父母安泰,自己爱的人都平安老去,这就是她全部的诉求了。

直到后来遇到了阿渊,直到她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她这才将圆满重新定义。

唐时语恍惚睁眼时,那人就像个会食人魂魄的妖魔,那双墨黑深邃的眸子仿佛会说话,更多的情话溢了出来,让她愈发沉沦。

顾辞渊终于褪去了全部的伪装,不再是她面前那个装乖的少年。

他总是澄澈的眼眸此刻暗黑无底,他敛了笑,认真地看着她,每一眼都在倾诉浓烈的爱恋,充满欲惑。

顾辞渊的酒意似乎随着热吻一起渡给了她,让她飘飘然。整个人如同站在云里雾里,脚下也没有个着落。

她就像是快要再在海中溺毙的人,只能尽全力攀住唯一的一块浮木。

夜格外的长,少年人的体力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不容易耗完了体力,他终于从万里之外,艰难地找回了理智,顾念着她的承受能力,停在了子时。

但他们也已胡闹了两个多时辰。

唐时语好累,好困。

她人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又被抱起。

热水缓缓地淌过,叫人舒适得喟叹不已。

洗去了二人的酒气与污秽,唐时语已经睡着了。

少年活力满满,神清气爽,若不是顾及是子夜,他甚至想要出去狂奔,来宣泄无处释放的激动情绪。

可是阿语睡了,他不敢出太大的动静。

顾辞渊先从水里出来,回去换了一床新的被褥,又折回来,轻轻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擦拭干净,将人抱回了干净的床榻上。

红烛要燃一夜,不能熄,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她尚在余韵中的娇媚的睡颜。

这些年,他看过这张睡颜无数次,可每一次都不会有厌烦感,好像永远都看不完似的。

今后,她的一切都属于他,独属于他一人。

顾辞渊爱极了这种感觉。

他清楚心里关着个怎样的猛兽,他是个独占欲极强的疯子。

少年侧身躺着,支着头,就这么看着,毫无睡意。

直到她的身体忽然颤了颤,以为她做了噩梦,连忙揽过她,在手臂上轻拍了拍,低声哄着。

“阿渊……阿渊……”

一声梦呓,无意识地又出了口。

顾辞渊垂眸,她的嘴角还带着甜蜜的笑容。

他不可抑制地低声笑了起来。

她总在睡梦中叫他。

当初,他守在她的床榻下面,坐在地上,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觉得如此一辈子下去便是毕生的幸事。

如今,她成了他的妻,躺在他的怀里,香甜的呼吸洒在他耳畔,幸福得让人想哭。

曾经不敢奢望的一切都发生了,他无以为报,只能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阿语姐姐,长路依旧漫长,今生让我陪你一起走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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