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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从小区里出来,迟铭问:“你去哪里?一起去吃午饭吧!”
林稚子这才从出神中回过神儿来:“什么?吃饭?啊,对啊!我应该请你吃饭。”
迟铭略有歉意地道:“受之有愧,今天的辩护,我觉得差强人意。”
“这不怪你,你表达得已经很完美了。”林稚子沉郁了一会儿,问,“她还是会坐牢,对吗?”
“你爸的证词,会起到作用。我想,会比预期的判决结果好一些。”迟铭如实地说。
迟铭找了一家干净幽雅的餐厅,在路边停了车。林稚子伸手去打开安全带,不知为何,半天也无法解开。他见状,侧身过去帮她查看。身体骤然逼近,呼吸可闻,林稚子像一座雕塑,僵在那里不动了。
“这里卡住了。”迟铭轻松地解决了小小的难题,一抬眼,看到她僵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又有些酸楚,“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这么不适吗?”
“没有,没有。”林稚子忙不迭地否认,“我,我只是,我只是……”
说你是个好男孩儿?发好人牌?说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攀个亲?这些话,她都已经说过了,她不知道再编什么样的瞎话了,事实就是他说的那样。
“不用说了,吃饱了再好好想一个理由吧!”迟铭自嘲道,带她进了餐厅。
点了简单的午餐,两人对坐,迟铭说:“今天在法庭上,听到你父亲提到过去的事情,我想了很多。阿姨不能释然和放下,才使得自己陷入那样的情绪泥潭里。听书上说,父母婚姻不幸福的孩子,长大后,在选择婚姻时,也常常会重蹈覆辙。”
林稚子已经加了一块鱼,又放下了,有些愠怒:“你咒我?”
“所以,我希望你不会遇到一个不对的人去体验一段糟糕的关系,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如何避免走弯路,我想,你可以选择我。”迟铭说话大喘气,总算将自己的意愿表达清楚——他再次对她表白。
不被接受的表白,如同田里丰收滞留的大白菜一样,徒增烦恼。
“我……”林稚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迟铭也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什么,我也不希望给你增加烦恼,但请你记得,我是认真的。”
既是认真的,她更不敢抬头了,只好低头吃饭,“嗯嗯”地胡乱应答着。
吃完饭,迟铭送她到了公司门口,然后就离开了。
林稚子在办公室里呆坐了一会儿,无心工作,坐立不安。宫灏生病了?是真生病了?还是不便出庭的借口?她不得而知。她翻出龙美给她的调查报告里他的家庭住址,打算去看看他。
为避免唐突,出发之前,林稚子打了个电话给他:“听说你生病了,在家吗?我去看看你。”
宫灏没有反对,轻轻地说:“好!”
她打车前往。
位于××博物馆旁的一栋安静的三层小楼,爬山虎爬满半壁灰白的墙,颇具民国特色。这一条街多是民国时期保留下的民居,有历史留痕,安谧、清幽,旁边就是本市知名的大学。宫灏的父亲,是大学教授,省内知名的物理学家;他的母亲,是一位画家,真正的书香门第。林稚子从门口的台阶拾级而上,青石小径,雕花的门窗。她敲了门,心里有些打鼓,有人开门,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子,她揣测应该是宫灏母亲,便叫了声:“伯母好!”
宫妈妈微微一笑,大约知道林稚子的身份,并没有太热情,也没有太冷淡,说:“请进!”
林稚子余光扫去,室内是简洁的美式家具,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看似简单朴实的家居,却深蕴气质风韵。较之林家那种粗糙、暴发户似的审美,她不由得气短起来。这个临时起意的探望和拜访显得随意而困窘,她手足无措。
不料宫妈妈很善解人意,说:“他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哦!”林稚子如临大赦,点了个头,假装平静地上了楼梯。芒刺在背,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她。果然,她走到楼梯中间时,身后的女人开始说话:“我知道你。”
一个“我知道你”,包含了许多,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是谁的女儿,知道你要干什么,我都知道。
林稚子背对着她,一只脚踩在一层台阶上,登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不会同意的。”简单的一句话,却不容置疑。
“同意”什么?同意他原谅肇事逃逸的凶手?同意他和凶手的女儿交往?……
林稚子收回那只放在台阶上的脚,转过身,不敢对视,嚅嗫着:“伯母,我,我妈,我……”
就在这时,楼上响起脚步声,宫灏下楼来了,他语露惊喜:“稚子,你已经到了?怎么不叫我?”
“我……”林稚子站在这对母子之间,人生第一次有了想遁地逃走的念头。林稚子啊林稚子,你为什么会想到今天要来这里?
宫灏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上楼吧!”
那手汗津津的,湿暖有力,指尖相握的那一瞬间,林稚子忽然有了勇气,并小小地撒了一个谎:“我其实,是来道歉的。本来,今天在法庭上,我妈妈要向宫灏道歉,他没有来,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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