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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话从不善说谎的人嘴里说出来,很容易就露馅儿了。唐细辛确有悔意,在开庭之前向迟铭表示过,要在法庭上向宫灏道歉,但休庭回到家后,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客厅中的宫妈妈轻轻地笑了,对林稚子的话置若罔闻,目光越过她,对宫灏说:“我要出去了,苏茉约我喝下午茶。”
宫妈妈一语道破,表明立场,打击得林稚子体无完肤,她此行完全是自取其辱。说完,宫妈妈拿起手提包,依然笑意盈盈,自顾出门去了。
宫灏却是不管不顾,甚至略有厌烦地说:“不用在意她的话。来!”回到家里的宫灏,一反平日的稳重,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大男孩儿,对家人的态度随意而嗔怪,是她从未见识过的他的另一面。
宫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级,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苍白如纸,没有血色,她握紧他的手:“你没事吧?”
“老毛病了,天一热就眩晕,今天有点儿严重。”宫灏轻描淡写地说。林稚子听着,心里却仿佛被揪了一下,微微一疼。
“宫灏,对不起!”林稚子说。她知道,这个难以治愈的后遗症是拜那场车祸所赐,这个病痛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什么?”
“对不起。宫灏,我是真诚地代我妈妈向你说一句‘对不起’,也为我的自私,说一声‘对不起’。”这一句“对不起”,是她对眼前这个叫宫灏的男人说的。
“傻瓜!”宫灏宠溺地摸摸她的后脑勺,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真的已经淡忘了,我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被害人谅解书,不管有没有用,这是我能做到的了。这件事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忘记了许多事,所以,连仇恨、怨恨也忘记了。如果,你一定要觉得愧疚,想要补偿也可以。”
他的嘴角流露一丝坏笑,揽着她往房间带,一进门就拥住她吻了上来。林稚子猝不及防,微微挣扎了一下,站立不稳,同他跌倒在了床上。
如果一个男生家里父母不在,女生千万不要只身赴约;如果一个女生对父母说,她今晚去同学家住,那十有没有在同学家住。这是龙美少年时给林稚子的忠告,她在这一刻才体会到其中奥妙。她感觉到他身体里冲撞的热情,像灶膛里“噼噼啪啪”燃烧的木柴就要爆裂一般,他喘息着,说:“我也经常会生气,气这个后遗症,气那个撞我的人,如果有什么能够补偿,那只能是你。”
林稚子知道这是表白,似是玩笑,但所言不虚。她闭上眼睛,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回吻,然后,用一丝理智推开了他,嗔怪道:“你不能剧烈运动,应该好好休息。”
“谁说要剧烈运动了?”没想到,宫灏不正经起来,她完全招架不住。
林稚子咬咬唇,脸绯红着,推开了他。
下床君子。林稚子整整衣衫,像个客人似的参观他的房间。他的卧室亦是简约的美式风格,有一面照片墙,挂着的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她走过去驻足欣赏,一边看还一边点评。
“这张,是水景公园吧?小时候我们学校组织春游常去。”
“哇!拉小提琴获得了一等奖,这是在少年宫拍的吧?真巧,我小时候也去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舞蹈,我们说不定遇到过。可惜,后来没人接送我,没有坚持学下去。”
“这张很帅哦!只是学士帽有点儿歪了。”
被夸“很帅”,宫灏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看着这些照片,总觉得,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林稚子慨叹道。
“傻!我们本来就认识很久很久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宫灏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出一个老旧的手机,开机,输入密码时,他输入了她的生日,并解释道,“你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我偷偷看的。”
林稚子抿嘴一笑,心里无比甜蜜。
手机打开,宫灏点开了相册,一张张翻着,照片里是同一个人,十六七岁的年纪,花一般的年纪,双瞳里有光。那些照片,有些是正常摆拍,有的是偷拍,有的是俯身给花浇水,一个纤弱的背影,有的是正在吃饭,龇牙咧嘴地咀嚼的丑样,有的是早晨刚睡醒,张嘴打哈欠的憨态——一个直男摄影师的作品,而模特全都是她。
那段时光像从深海中打捞起的黑盒子,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回放。林稚子抚摸着那只手机,她记得这只手机是她买给灏的,白色的国产手机。那时,他整天拿着手机瞎拍,后来,他走失了,那只手机也随着他不知所终。手机上只保存着她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她拨打过很多次,永远是无法接通。
林稚子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会有这个手机?这个手机……”
“出事后,手机似乎摔坏断电了,后来,我修好充上电,却怎么也想不起开机密码;后来,放到抽屉里,我渐渐就忘了。前几天,收拾屋子又翻出来,我试了试你的生日,竟然打开了,手机号码太久没用,已经被注销了。手机上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说着,宫灏拿出自己常用的手机,拨打那个电话号码。
林稚子的手机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手哆嗦着,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灏!是你吗?”
“是我。”
电波仿佛把两段不同的时空连接了起来,她在这头,他在那头。无数影像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段年少的陪伴如同一缕光、一颗火种,迷茫又温暖,引领着她,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原来,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囡囡,让我们重新开始,把我丢失的记忆找回来,好吗?”
“把丢失的那个人也找回来。”这一刻,林稚子已分不清眼前的男子是宫灏,还是她的雨伞精灵;是失忆的雨伞精灵灏,还是失忆的宫灏。他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成了一个谜。
宫灏一抬眼,看到她已泪流满面,她嗔怪道:“你也要补偿我,这五年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你要补偿我。”
“我用一辈子补偿,好不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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