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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王爷的大笑声中,几十辆马车稳稳的向着石头城进发。袁训目光紧骤,算着马车离石头城的距离。
他不但是盯着的,而且他带着全军也在马车后面往前行进。在他的身后,不但有萧观——小王爷现在自愿在姓袁的后面,不是他怕死,小王爷从来不怕洒热血,他是怕他站在前面,会影响袁训发号司令的心情。
在此时,萧观回顾一下自己心情。他说打石头城,其实是句狂话。别人都说办不到的事,萧观一定要去办,这不是狂话是什么?
所以他灵机一动,把袁训等人给变相绑架上,跟现在总提的道德绑架差不多。绑上以后,袁训等人果然就有主意出来,萧观一阵狂喜,从头论起来,这是他的功劳对不对?
自然是算他的,谁也抹杀不了。
石头城只有背后一座高山,余下的方圆一百里以内,皆是大草原。离此数里路外,方向在东西南北的地方上,东安郡王占据在东,靖和郡王占据在西,定边郡王占据在北,陈留郡王占据在南。
这几个方位本来就是他们打援兵的地方,但郡王们太好奇,或者说太担心。有担心萧观和太子党们把石头城打下来的,就有点儿不地道。但担心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如西北方向,出现的还有项城郡王。东南方向,出现的还有渭北郡王。他们都想来看个究竟,同时也心中隐隐不爽。
除去陈留郡王以外,别家的郡王们不约而同的选择把太子党们“置之高阁”,看得出他们全是好苗子,也不急着给他们立功。
这中间有一多半儿是想变相冷落一下少年们,等待他们主动吐口对郡王表示恩情。还有的呢,就完全是嫉妒英才,压根儿就不愿意他们立功。
这样的郡王自己帐下的将军都嫉妒,冷落一下少年们并不稀奇。
所以他们明知道援兵到来,却把援兵交给手下去打,他们不约而同在今天来到不远处,齐齐地观看小王爷攻城,将是一败涂地呢?还是一举成名。
萧观为什么要去找和他打架再打架的太子党,而不去找郡王们合计,就是郡王们也不买小王爷帐。
小王爷和太子党没有区别,同样是初出茅庐,同样是来到就想露脸,郡王们决不会轻易答应。他们对梁山王尚且两张面孔,何况是萧观。
不管是小王爷出名,还是太子党们出名,除陈留郡王等有限的几个郡王以外,别家全是怀恨的。
他们认真注目着那怪里怪气的东西,心思全放在几十辆马车上面。
陈留郡王还多看几眼袁训,见到袁训身后的一排人,陈留郡王微微一乐。那一排人全都身背弓箭,面目肃然。
在袁训肩膀正后面的,是一位飘着长须的中年将军。这不是别人,正是早转为文职的辅国公。辅国公的左右两肩外,是他在军中的五个儿子。
除老大怀文,老四老五不在以外,余下五人全在这里。
陈留郡王轻笑自语:“岳父久不穿盔甲矣,不怕你儿子们又怪你偏心,为了小弟,你又穿上。”他身后响起一个粗嗓子:“这就好,我好久没看过辅公射箭,这一回可以解馋。”
陈留郡王回过身,见家将夏直出现在背后不说,在他背后还有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队,足有一万人。
“你来作什么?”陈留郡王生气地道:“我交待你打援兵!”
“打援兵啊,将军们说他们能打。南边儿来的不过五万人左右,将军们就不够分,正在吵架战利品谁占的多。我看不要我,我带着人来帮舅爷攻城多好。”
陈留郡王没忍住,就有了一笑:“舅爷是不怕你帮的,就是小王爷要说你是来抢东西的。”对石头城里努努嘴儿:“这城多坚固,是这方圆最大的给养点,里面养的有马,还有掠夺来的东西,全在这里面。”
又和夏直开个玩笑:“听说雪白女人也多。”
夏直把额头上汗水抹去,笑道:“女人我不要,女人给小王爷吧,让他开黄花。一看他就是黄花男人,可怜见儿的,京里长大居然还没见过女人?我只帮舅爷,不要东西,”
陈留郡王瞪起眼:“那你是来耗费我的人和马,快滚回去吧。”
“顺便碰到我手底下的俘虏和马匹,这个我要。那城我不进就是。”
陈留郡王松口气模样,也抹汗水:“别让我亏本钱,你就对得起我。”
他们说话的功夫,马车更逼近石头城。城主达兰台急得汗往外直冒,在城头上大吼:“放鹰,放烽火,还没有援兵来吗?”
又把弓箭手全敲到城头上,拔出刀来跺脚大喝:“放箭!不许他们再靠近一步!”
但赶车的人,和拉车的马,全是铁甲在身上,轻易还射不倒他们。
嗖嗖箭声一起,袁训这边也有动作。袁训把右手一展,挥得与肩膀同高,大声喝道:“弓箭手!散开!盾牌手,让前!”
见盾牌手小跑着往前面去,把盾牌高高的竖起,萧观皱眉道:“这里还不是射程,除非是强弩……”
小王爷嘎然止住语声。
他借的陈留郡王的八千人,几乎都可以当弓箭手。但往前面去的弓箭手,骑兵加上步兵,不到两百人。
这就是辅国公府的府兵?
小王爷心头闪过这句话,因为他看到出列的弓箭手中,辅国公父子都在里面。随后,他们手持地弓箭映入萧观眼帘。
这弓箭是铁的!
这是萧观头一个心思。再看他们的箭,全是特制的,比军中普通弓箭要长,就是那箭头上铁也重几倍不说,有些还打出来倒刺。
萧观即刻兴趣起来,往石头城上看看,见到城主达兰台的身影,萧观心想如果登城云梯放好,那东西勉强叫个登城云梯吧,距离合适的话,这带倒钩的特制箭,箭后再加根绳子,能一箭把那城主能揪到城下面摔死。
倒钩箭扎进去就不容易出来。
各家观战的郡王们兴奋起来,纷纷对身边人道:“开始了!”大战即来的气息,已经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东安郡王冷冷对他的副将道:“奇怪,指挥的竟然不是小王爷。”副将嘲笑地道:“小王爷他并不懂!”
“放箭!”袁训抬手一指城头,再高喝道:“骑兵出列!”
数百匹身着铁马的骑兵分纵向马车的两边,大家这才看到那怪怪的东西,也就和现在横放三角板一样的东西,尖角的两边都系着无数粗绳。
一半的骑兵握住一端绳子,纵马往马车的横向奔驰。
定边郡王才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不攻城反而打横着走?”他的副将大叫出声:“那东西,竖起来了!”
数百匹马奔驰之力,把增加厚度的超大三角板拽得动了动,然后缓缓的起了来。
城头上,城主达兰台不用说吓得魂飞魄散,不相信还真有人弄出来这蠢笨东西来攻城。而看加上马车的高度,隐约高过石头城。
辅国公这就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回头对袁训道:“做得太高了,高就增加重量。差两个人的高度,用绳索也就能上得去。”
“舅父说得是,可这是头一回做,估计也没打算用二回,太麻烦了,所以怕不成功,往高里做的。”袁训陪笑。
他背上也背着弓箭,但是他要指挥,所以就没取下来。
萧观如痴如醉,比他在京里打架赢了还要舒坦。他的两只眼睛用不过来,已经不知道看谁的好。
远处看马车,马车上的东西,已经由一边马匹急驰而竖了起来,怕竖得歪到地上去,早又有十辆空马车接住竖起来的那一部分支角,而另一边粗绳也带紧,这就两边固定住,然后三下里一起发力,马车和两边系绳的骑手,方向全对着城墙,用力打马奔去。
难得的,是他们配合得很默契。
中间指挥马车的,是太子党。两边骑手为首的,也是太子党。萧观一愣神就想到,这是他们以前商议过的,而且不只一次,还会这么的默契,能带动士兵们一起默契。
好吧,小王爷不计较这些,他再看近处的。
嗖嗖箭声,压得城头上弓箭手不太敢露头,小王爷没功夫去看,他看的是辅国公父子们举弓箭的英姿。
父子六人,每一回举弓箭,扣的全是三或五枝子箭。每一回发出去,弓弦声震得小王爷耳朵嗡嗡作响,可见力气有多大。
“国公真是好样的!”萧观情不自禁了,在马上把鞍桥上挂的双锤握在手上,对着袁训兴致勃勃:“什么时候轮到我上去?”
袁训微笑,目不转睛盯着城墙:“别急!”
在他们的后面,悄悄的出现五、六个人。梁山王带着他的随从赶到这里,恰好见到小王爷和袁训的站位,听到他们的对话。
随从低低的不满:“王爷,袁将军也太目无尊卑。”梁山王呵呵笑着不放在心上:“这城打下来,不管是谁的主张好,谁的主意妙,全是我儿的功劳啊!”他的儿子不抡锤上去,梁山王想他怎么能忍得住。
此时不能分心,梁山王没有打搅前面的人,只在后面住马,含笑看着。
马车,两边稳住绳子的骑手们,毫不收力的对着石头城奔去。
情况紧急,哪怕下面有辅国公父子们箭压着,乱箭从城头上雨一般下来,有的人是铁甲也中箭在手上,但忍住痛,也不拔箭,依就是纵车而行。
城墙一分一分的近了,马鞭子挥得更急。
离城墙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刀光雪亮出鞘,赶车人没几刀就把缚马的绳子砍断,用口哨指挥着马跑开。
他们也随即跳下马车。车去势不停,两边扯住绳索的骑手们不停,饶是城头上箭雨再下也是不济事。
“轰隆隆!”
这一声地动山摇,那加厚三角板和下面的马车重重撞在城墙上。
这一声带着血光飞溅。骑手们有些失势不住,也撞在城墙上。马匹,有些直撞上去不死即伤。
袁训顾不得看伤亡,但见地面震动中,加厚三角板底下虽然不平,也稳稳的搭在城墙上。高度不高不低,只比城头矮上半人左右。
底面的两边为了稳当不会乱歪,左右各加固支架。直角的那一面对着城墙,斜面从上往下的下来。
上面随即就有人放火箭下来,但一露面,就让辅国公父子射死。
而袁训咆哮着催促:“攻城,快跟上去!”
萧观也跺脚大骂:“磨蹭的军法从事!快!”
郡王们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都闪过一个心思,他们还真的弄成了!
项城郡王冷笑:“就是一个架子,但我看他们怎么爬?”
那斜面上就一左一右两个从上到下的木柱,是接起来的,单独一株树长不了这么高,可这不得爬不是?
话才说完,项城郡王大叫出来:“还有这个法子!”
见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四个人抬着一块厚木板,到了斜面下面,往上一卡,这就卡在斜面上,成就第一道阶梯。
这阶梯木板有二人半多长,厚度也有,可以同时登上十几个人,而又不会摔下来。
一道阶梯上同时上十几个人,一直上到城头上,所有的阶梯上人数就相当可观。
项城郡王又是嫉妒又是恼恨,他们卡的这么容易,显然上面原本就做好的有木槽,这是事先留好的。
阶梯木板啪啪啪地往上面堆,就是有士兵受伤,也不会像爬云梯一样掉下来摔死,倒也倒在阶梯上。
城头上不用问是拼命的气氛出来,而此时一声爆炸惊天动地而起,城中冒出浓烟,腾出一块漂亮的蘑菇云。
大白天的,碧空如洗,这蘑菇云好看的似最巧手姑娘绣出来的花。
城主达兰台一个失神,已经不知道是护城头的好呢,还是护城外面的好。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城内有好几处起火,有人在厮杀。
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这是达兰台此刻唯一的想法。
袁训欢呼,吼声更响:“进城,快进去和他们会合,他们人太少了!”他嘴角叫得冒出白沫,随着呼声,自己也打马往前,准备加入攻城的行列。
萧观也不比他慢,小王爷见阶梯上的人已经潮水一般,他又仗着自己有一把子蛮力,打马大喝:“跟我去城门!”
到了城门前面,见是一道粗重石门,小王爷此时想也不想,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进城!”拿起铜锤,对着石门就是一下子。
这下子传声可以出去十里。
梁山王的副将急了,这也是王爷的家将,小王爷要出了事,王妃要找他的事。副将道:“王爷下令,已经有人攻城,请小王爷回来吧。”
那城门不带城门洞的,人在城门下面,就完全暴露给上面的人。
梁山王却自豪的笑了,让副将看城头上面:“你看上面乱了,而且刚才里面火起,必然是有人早就潜入城中,而且正在发难。无妨,是我的儿子,就得这样。”
背地时,他在盔甲上擦擦手心中的汗水,一把子全冷汗。
“通通通!”
是小王爷砸门声音。
乱七八糟的动静,是攻城的声音。
头一个上城头的,还不是城外的人。连渊第一个在城头上露出面容,他敏捷身姿似一道阳光出现在城头上,东安郡王倒抽凉气:“他他,他什么时候跑到城里面去的?”
第二个出来的是尚栋,脸上有道伤,鲜血淋漓,也笑出一嘴小白牙,这一仗他功不可没。定边郡王见到,脸都绿了。
葛通带着几十个人也出现,他们中有的人受伤颇重,他们不但急着到城头上支援攻城的人,也急着来寻求援兵。
从水里去的人数不多,城门里面守的人他们不敢去。对尚栋有信心,城头上与援兵会合更加容易,就全上到城头上。
梁山王乐了:“不赖不赖,这群小家伙们真不错!”
而在这个时候,号角声自遥远处传来,一声急似一声。梁山王来了精神,眸子怒张,对他的副将道:“去告诉郡王们,该他们动动手脚了!”
副将听听号角声,动容道:“这来的不会人数少啊。”
梁山王慢条斯理:“是啊,这里的城主达兰台,可是瓦刺第一猛将的爹!”
……
地面震动中,是小王爷还在砸门。他横劲儿上来,不管不顾的只是砸。王千金和白不是带着人为他挡住上面射下来的箭。
号角声,低沉豪壮,带着急促感也越来越近。
“回郡王,瓦刺倾兵而至。”观战的郡王们都得到这个消息,他们在不同的位置上,同时往石头城看去。
见城头上瓦刺大旗早就拔出,后续士兵们最后一批也登到云梯中间。城门不是小王爷砸开的,也让他砸出一个大洞,石屑飞溅中,他住了手,应该有人在里面喊话,随后,带着古老沧桑感的石头门缓缓打开,陈留郡王认得是自己的人把小王爷迎接进去。
城头上,一员老将须发飞扬,看面容极是开心。他面容威严,戴一顶朝天虎头盔甲,两边有尖刺。
肩膀上翘起的甲胄,把他厚挺的身姿衬得如在风中烈烈升起,让人多看一眼,就生出一眼敬畏。
“辅国公?”郡王们都把他认出来,随后项城郡王脸色最难看。辅国公家传的神箭手名声,可惜却归了陈留郡王。
项城郡王骂了一句:“老东西!难怪今年腰杆子硬了,原来是攀上太子!”他和他的副将都不明就里,他的副将也跟着骂几句:“他先把他的外甥献给太子殿下的,京里那些谣言还能听吗?那袁将军,就是个龙阳!”
谣言这东西,是止不住的。不过袁训要是再听到,是不介意宰人的。
“我们走吧,没热闹看了!”郡王们招呼自己的副将,但都又感叹:“前后不到两个时辰!”这城就攻下来了。
看着他们这样的好攻,不由得人人气得肚子痛。这进城的人大多是陈留郡王的人,他也气得肚子不舒服。揉着肚子想,这么好的办法,怎么不把我带上呢?
一群没良心的坏蛋!
小弟就是那最没良心的一个。
号角转为悲壮,他们也没有人去细听,只知道声声震耳就是。转过马头,才各自一惊。见目力所及的地方,有一支队伍横冲直撞面而来。再听号角,还是在远方。但这队人,却能眨眼间就到面前。
好在他们的人也离得不远,这就各出一个万人队来救自己家的郡王。陈留郡王这里是不用,本就有夏直一个万人队,夏直就乐道:“看看我当一回诸葛亮不是。”
万人队各自只想保郡王,而来的那队人也不恋战,而是急着到石头城下。为首的一个人生得面容狰狞,不是汉人模样,嘴大鼻子大眉头粗黑,皮肤乍一看,又颜色太黑,好似粗糙泥地面,才拔了草根子,还没有收拾平整的那种。
梁山王的中军也赶上来,梁山王在簇拥中颔首道:“苏赫到了!”达兰台的大儿子,号称瓦刺第一猛将。
城门,缓缓紧闭。
攻城的东西还搭在城墙上,但下面有各家郡王带兵俱在。城头上站得高,又见到王爷中军也到了。城头上只对着云梯派出五百弓箭手,箭上弦全对着云梯,一副上来一个射死一个的模样。
别的人,全在城头上露出脸来,对着冲到城墙上面的苏赫笑。
苏赫面如死灰,知道父亲凶多吉少。但他心存侥幸,对着上面人张开双手:“还我父亲,我付珠宝黄金来赎!”
上面有一个人,笑容若日光更灿烂,生得是汉人中说英俊的模样,装扮上白粉可以装姑娘那种。他手中提起一个人头,笑道:“你来晚了,早说我给你留着。”
袁训后悔的去怪连渊:“都怪你说杀他杀他,你听到没有,他值珠宝和黄金呢!”连渊坐在地上休息,身上脸上全让包扎得好似木乃伊,艰难地把手臂举给袁训看:“他差点宰了我,我当然说杀他杀他!”
尚栋也包得跟半个木乃伊似的,累脱了力的他靠在城跺子上喘气:“不就是珠宝和黄金,城主府里还能没有?”
“就是,”葛通也跟上来。
下面,苏赫放声大哭,他认出来袁训提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爹的。他也挺有种,不顾自己只有一队人让四面包围,跳下马对着城头下拜,大哭着唱诵着一些话,好似他们祈祷亲人升天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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