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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男人看轻女人,认为她们目光短浅,见识不出内院,因此就热爱编一些漏洞谎话来蒙骗她们,这可真是当世未解之谜。婉澜侧着头看这位年纪轻轻的账房管家,想起秦夫人曾经夸赞他“行事比你福大叔还要稳当”。
她挑起唇角来,微微笑了笑:“好吧,我不耽误府里的正经事。”
然而在当天晚膳的时候,婉澜却直接打发立夏去寻了谢福宁,张口就是两年的总簿,因为她知道谢福宁每天都会与谢诚一同用膳,倘若这对父子同时有鬼,那他必然会向谢诚一样拒绝将账目本交给她。
婉澜是不愿相信谢福宁在背地里做什么勾当的,因为整个谢府都无比信任他,在婉澜心里,谢福宁是堪比父亲,却比父亲更慈祥更亲近的存在,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在谢道中扮演“严父”的时候,他完美的补上了婉澜心中“慈父”的空缺。
她的晚膳吃的心不在焉,动了两下筷子,勉强喝了半碗汤,在秦夫人发现她的异常时,她慌乱之下,竟然回答了一句“太热,所以胃口不佳”。
秦夫人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江南五月已经升温,却远远及不上伏天酷暑。
“莫要染上什么病症,”秦夫人蹙着眉,关切道:“请郎中来看看罢。”
婉恬看了长姐一眼,安抚地在她手上拍了拍:“阿姐不是在学着看账本么,是学的太刻苦了吧,下午我还见着谢诚大哥拿了厚厚一账本去内书房了呢。”
秦夫人眉心松开,转向了谢道中:“今日才惊觉,这女儿竟已经是别家堂上妇了。”
她说完,又看向婉恬和婉贤,无限怅然地叹了口气:“她们都会变成别家妇啊。”
婉澜聚拢心神,笑了一笑:“母亲这是在打趣我们姐妹呢,就算我最快吧,也还有整两年。”
“十九年都快得很,更何况是两年,”秦夫人道:“我都还记得你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小模样,瘦得很,蜷缩着,浑身都红彤彤的,像只红猴子一样,谁知道转眼就许了人家,要嫁出去了。”
她说着,声音就低下去,化作句末的一声叹息,似有万千惆怅,头等的奠定致使婉澜一下子惊觉,秦夫人眼角已经堆上了细纹,层层叠叠,就像后苑的假山。
谢道中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好了,姑娘都已经要做人妇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因为要嫁人了,才得多提提这些陈年往事,”秦夫人微微笑起来,侧脸看着谢道中:“免得咱们嫁出去的姑娘真成了泼出去的水,将娘家忘个一干二净了。”
“你教养的女儿,品性你还不放心吗?”谢道中笃定道:“阿澜不是这样的人,你这是庸人自扰。”
“老爷不懂为人母的心意,她一日不在我眼皮子跟前,我就觉得她是把娘家忘了,”秦夫人又将目光挪到婉澜身上,语气和蔼:“这几日账本看的怎么样?可有什么长进?”
婉澜乖巧地回答:“小账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今日方看了总簿,膳前才打发立夏去找福大叔要上一年的簿子来呢,我不敢耽误他们做新帐,就只拿旧账本来学了。”
秦夫人点了点头,很满意的样子:“也别太妄自菲薄,你向来都聪明。”
婉澜微笑着受了这个夸赞,她原本想提一提今日谢诚的异状,可转念又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仅仅因为一个表情就冒冒失失地怀疑人,不仅是秦夫人,恐怕就连谢道中都要训斥她。
但婉恬看出了她的魂不守舍和迟疑不定,膳后姑娘们各回绣楼,婉恬故意落在婉澜后面,出了长房就叫住她:“谢诚大哥有事情?”
婉澜挑了一下眉,没有立刻回答,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的怀疑说出去。
婉恬走上来,一只手挽在她臂弯里,另一只手伸上去在她眉心点了点:“瞧瞧你这一脸七上八下的表情,饭桌上我就看出来了,不是谢诚大哥在教你看账本么,怎么好端端的会去找福大叔要簿子?”
婉澜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人精,连父母亲都没看出来。”
婉恬道:“若要上心看,怎么能看不出,只不过父母亲是笃定你不会瞒着他们罢了。到底怎么了?”
“谢诚大哥……”婉澜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好说,但我怀疑他可能在账上做了什么手脚。”
婉恬与她一同回了她的绣楼,立夏正在堂里等她,脚边一只被打开的木箱子,最上面的正是去年的内埠账簿。
“我说明来意后,福大叔没说什么,直接就拿钥匙开了账本柜子给拿出来了,”立夏道:“福大叔说光绪三十二年和三十三年府里所有的簿子都在这了,内外阜和日清簿银清簿,他说您有什么看不懂的,随时叫谢诚来问。”
婉澜与婉恬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蹲下身将账簿全搬了出来,摆了一地:“如果他这几年都在做手脚,那这两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她说着,将这两年的总簿翻出来,对了最后一页的数目——出乎意料地,竟然差额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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