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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适年道:“同孙先生一道来的,他在孙先生的副手汪兆铭先生手下效力,这次也是遵从汪先生的安排过来,负责同我们媒体界人士接触。”
他说着,忽然笑起来:“说来这个梅思平还有一段轶事,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先前五四青年运动的时候,他就是火烧赵家楼的那个人。”
谢婉贤大吃一惊:“原来是他,这可真是如雷贯耳,整个北大至今还在流传其旧事。”
徐适年点点头:“你可以同他多多接触,你们是校友,年纪又相当,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谢婉贤有一阵没说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车一站站往前走,车上人也渐渐稀少,徐适年同谢婉贤拉开些距离,含笑道:“你应当认识一些少年英才。”
“先生说的很对,”谢婉贤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会去做的。”
徐适年怔了怔,默默将脸别开了。
孙文在宾馆里接待他们,这是谢婉贤第一次见他,却被狠狠吓了一大跳,这个两鬓斑白,面色蜡黄的男人同报纸上意气风发的革命领袖简直判若两人,他佝偻着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起来精神尚可,还能开徐适年的玩笑:“怎么,今日带着夫人一起来了。”
徐适年急忙解释:“这是我的学生,很崇敬你,听说我要来,吵着嚷着非要同行。”
孙文极和蔼地向谢婉贤点头:“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能有机会面见先生,也是我的荣幸,”婉贤待孙文很尊敬,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先让徐适年采访孙文,等采访结束了才插话,“先生觉得我国的未来在哪里呢?”
“当然是在你们年轻人身上,”孙文笑着,又咳嗽起来,他现在颇为放松,信口而谈,“只要你这样的年轻人不放弃希望,那么我们国家就不会放弃希望。”
婉贤失望地摇摇头:“这只是一句空话,我想听更具体的,先生,你觉得我国的出路在哪里?”
孙文脸上的笑容消弭了一些,露出沉思深色,半晌,轻轻叹了一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它太大了,但如果硬要一个答案,我想我国的未来,在广大老百姓身上,也在军队身上。”
从光绪二十年他第一次组建兴中会以来至今,已经过了三十年的时间,这三十年里他失败了不计其数次,也重新振作了不计其数次,简直可以被称为屡败屡战,却从未放弃过希望。
但希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现实世界最残忍的地方就是它从不以人的心意而改变,从最早的兴中会到现在的占据两广江山的国民党,他已经闹了一辈子革命了。
“我闹了一辈子革命,最近才知道革命究竟是什么。”他咳了一声,接着道,“革命,就是革掉别人的命,就是建立武装,用暴力夺取政权,决不能试图共存,相对立的两个阶级里,比如封建帝王和劳动公民,绝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希望。”
这是谢婉贤最后一次见到孙文,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每次会客时间都有严格的把控,谢婉贤觉得自己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一位穿黑西服的男士走过来,礼貌地请他们离开。
徐适年显然同对方相识,但他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一下头当做告辞。孙文被人搀扶起来,亲自送徐适年到门口:“存之,我来之前拜读了你的所有文章,真令人欣慰,虽然我们已有十年未见,但你仍旧是我熟悉的那个徐存之。”
徐适年对他微微欠身:“总理谬赞了。”
孙文在他手上拍了拍:“我希望你能回来,在我来之前,仲恺也曾经提起过你,存之,我不信现在的民国,是你期望的民国。”
徐适年抿了抿嘴唇,思索片刻,道:“不瞒你说,先生,我已经不知道我期望的民国是什么样子的了。”
孙文默然,叹一声气,又笑了笑:“应该是晚清未尽,你第一次来采访我时,我说的那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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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思平:他的光荣事迹正文里已经说过了,但值得一提的是被他火烧家宅的曹汝霖,在抗日战争时期,坚决拒绝与日本人合作,拒绝担任伪总理大臣一职,后虽然被挂上伪华北临时最高顾问、华北政务委员会咨询委员等虚衔,但本人始终没有承认过这些职位,也从未到职。但梅思平呢……嗯,就说一下最后结局吧,1945年抗战胜利后,他因汉奸罪被捕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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