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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还是土豆,发芽的,没发芽的,抹过北墙排到南墙,堆积如山。米米兰娜活了二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多土豆!
准确来说半小时前她压根没想过叶菲姆为她安排的职务竟是炊事员。
“那个谁谁,新来的,过来搭把手。”
一道过于尖锐的女高音从锅碗瓢盆的乒乒乓乓声中杀出,米米兰娜几乎在瞬间便确认了它的方位。
“说你呢,还愣着干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简直像吃了枪药,简直无可救药。那名向米米兰娜呼来喝去的女子甚至向她伸出二拇娘指指点点。
米米兰娜半声没吭,她迈开步子,穿过一众炊事员宽松破旧的裙摆,来到暴脾气女子身旁,接过活计。
期间无人与她搭话,疲倦默默然顺着每个人的发梢淌下。柴火烧得正旺,劈啪作响,沸腾的蒸汽吸饱了汗臭味与木材的霉味,折腾鼻腔的功效比嗅盐强上百倍。
看眼斜插在案板上的老菜刀,米米兰娜不满地向那女子呼喊道:“啥时候回来”
已经离开了伙房的女子不耐烦答道:“一会儿不行吗!”
米米兰娜适才在脑海中组织起了反击的话语,怎料那人已经走远,她只得将这股子怨念压抑在心底。
照着身旁人动作,米米兰娜有模有样地剁起土豆来,以前她最多在公共食堂见过土豆皮,那上面少得可怜的土豆渣经不住舌尖一舔。
“当兵的天天吃这么好”米米兰娜向身边煮土豆泥的麻花辫女人问道。
麻花辫沉默片刻,皱下眉头,偷偷向土豆泥里啐了口唾沫:“给当兵的吃你做梦呢”
“可炊事班不就是给”
瞅了米米兰娜一眼,麻花辫索性打断了她的问句:“我问你,那边告诉你部队的番号没没有吧,她一定跟你说保密啊巴拉巴拉的,然后让你过来只管熬饭,嗯”
米米兰娜点点头,引她过来的人确实也是这套说辞。
“是给那群超人吃的,他们比猪还能吃,一顿能吃一头猪。我们是要把这些土豆做成饴糖,明白了吧。”麻花辫小声道,生怕第三者听见,但她之所以告诉米米兰娜实情,恐怕是因为她自己也对此事不满已久。
米米兰娜点点头,心中顿生绝望。麻花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碎了她对新苏维埃最后的幻想。
这哪是什么苏维埃,这分明是一个穷兵黩武的红色沙俄。
起刀落刀,刀起刀落。一整个钟头米米兰娜手头没闲着,随着体力的流失,她开始感受到了刀刃切过土豆时的细微阻力。
现在她一松开握把,整条胳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就会被栓塞酸胀的感觉填满。
之后的几个周的白天她都将这般度过,这可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一个默默无闻的炊事员要想将罗曼诺夫从军营里救出简直天方夜谭。
至于木语桐自从昨天中午一别,她就人间蒸发似的没了踪影,也对,她那样的大人物嘴上说帮自己到头来也就是说说客套话罢了。米米兰娜如是想。
“话说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米米兰娜漫不经心道,她没有转头,只是将身子向左倾着,以方便麻花辫可以听清。
“唷,真不拿我当外人啊你这,你问这个。”麻花辫说完,鼻子哼了一声。
米米兰娜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不过在她想岔开话题之前,麻花辫却继续说了起来:“你知道贫民窟吗,北面的,比它再靠北一点的地方就只有雪坑了,看样子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是住在那的,那时新苏维埃的军队还没来。”
米米兰娜曾从一位孤儿学生那里听说过贫民窟,但她并不想打断麻花辫。
“雪坑倒是新苏维埃来之后建的,说是为了防止瘟疫流行建的丧葬坑。好多人啊,来来往往的像个集市。所有尸体都会被埋在那里,但第二天它们就会消失不见。有一天晚上我看到有几辆马车将十几具尸体运到了城外,里面有我的爸妈还有丈夫。”麻花辫语气平静万分,不过她逐渐聊偏的话题已经说明了自己内心的愤怒。
“他们原本是不会被饿死的,但我们的种的土豆全被当差的收走了。”咽几口唾沫,麻花辫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声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所以我算是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在米米兰娜语塞之际,麻花辫摇摇头,话里羡慕与嫉妒对半而分:“反正我是真羡慕你们这些城区的老爷小姐。”
酝酿片刻,米米兰娜翕动嘴唇:“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如果有需要的话”
“真想拿我当朋友啊还是先回你位置把你自己的活干完吧,你替了阿扎莉亚的位置,她说是解手,其实不知道干啥去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离她远点儿以后。”
为超人类部队服务的炊事班实行着与常规部队炊事班截然不同的制度,他们需要保证伙房无时无刻不在运转,所以实行着严格的三班三倒制。
由于耽误了自己的工作,米米兰娜被迫又在下一班多干了四个小时,当她扶墙而出时,已是晚上八点。
这个点儿城中心的居民大多入了梦乡,找个熟人打声招呼的想法也只能停留在米米兰娜的心中。
圣三一学校附近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工人,他们身上全无半寸干净的肌肤与衣物,冬天的脚步仍未临近,所以他们基本随手找些物什一扯便当做了被褥。
有一些工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他们曾参与过无数次游行,但收效甚微,新苏维埃政府已经和那些“人民企业家”们站在了一起。米米兰娜心底里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为避免麻烦上身,她选择绕个远路赶快回家。
“老李,你记得上个周咱们老板的葬礼吗”拐角处,一名满脸胡茬的瘦高个向另一名东方面孔的中年人说道,后者正搓着结满老茧的双手。
“老李”身上简陋的安全绳还未摘下,看样子他是干了不少年的架子工,他擤了擤鼻涕,感慨道:“是啊,远冬城的高干们都参加了这犹太佬的葬礼。真他妈热闹。”
“唉,我死的时候谁会来哭我,又有谁会葬我啊。”瘦高个摇摇头,他已习惯现状,但仍会绝望。
“没人逼你们打工。”另一道浑厚的男声给米米兰娜吓了一跳,她只知道这样气息十足的话语只有吃饱了饭的人才能说出来。
两名工人敢怒不敢言,米米兰娜加快脚步,直至从圣三一学校附近传来的锤声变得朦胧。
一只像男人一样厚实的手掌搭上了米米兰娜右肩,那几只小树枝似的粗大手指正轻轻勾着她的锁骨,声音随后传来:“嘿,那个我叫阿扎莉亚”
米米兰娜放慢脚步,她断然不会记错,就是那个让自己稀里糊涂顶了岗的混蛋。即使那声音已不再尖锐,即使它已经极力表现得温柔。
“哦,大婶啊。”米米兰娜头也没回。
阿扎莉亚在米米兰娜将她甩开前便松了手,她四下环顾,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别人。
米米兰娜停下了脚步,她打算看看这位大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次确定周遭无人,大婶以打满布丁的衣袖掩面,不安地挪腾小两步,声音极尽压低:“对不起啊,白天我真有点事。”
一名醉汉的呕吐声从不远处传来,不过米米兰娜和阿扎莉亚都已司空见惯。
“没事我就走了。”米米兰娜气已经消了大半,但她并不想与这大婶纠缠,她只想赶紧休息,明天她得早点起来去趟圣三一学校,她不确定新来的老师水平如何,晚上她还有炊事班的工作要忙。
“对了,你有孩子了吗”大婶突然问道,话里话外流露着关切。
“有。”米米兰娜敷衍道。
她当然撒了谎,只不过她的这句谎话带有极度的自豪感——在她眼里所有学生都是她的孩子。
刚撒完谎,可她下一秒却瞠目结舌:大婶从怀里掏出两只捂热的土豆,她连着进行几口短促的呼气后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节奏。
阿扎莉亚大婶说:“拿去吧。”
米米兰娜接过那两只土豆,但下一刻她陡然发现:一场悄然而至的浓雾已经让她看不清阿扎莉亚的面庞了。
雾来的未免过于突然了,甚至于蹊跷。
深夜的浓雾中,有钢铁的气息弥漫。月光照不下来,森然一片。
与此同时,列宁格勒街,一幢不起眼的土屋内。
“姥姥!起雾了!好大好大的雾!”小女孩兴奋地又叫又跳,喊完用双手比划了个大圆圈。
“姥姥让你把剩下的土豆埋在雪里面,都埋好了吗”老者慈祥地抚摸着小女孩前额。
土豆在新苏维埃作为特级粮食是严格管控的,这些植物熬过了难捱的核冬天,但繁殖能力却大为退化。
“嗯!全埋雪里啦!”小女孩点头如捣蒜。
老者让小女孩把土豆埋在雪里自有其道理:一来冻过的熟土豆更扛饿,二来自家私藏大量土豆之事要是被邻居揭发给秘密警察,恐怕连自己无辜的外孙女也要受苦受罚。
“可是外面起了好大的雾!妈妈不会迷路吧”小女孩爬上炕,挤进人堆,继续追问。
“阿扎莉亚一会儿就回来了吧”炕上另一名年轻女子回答道。
“放心吧小卓娅,妈妈永远会记得回家的路的。”已经半梦半醒的男人语气温柔。
“有大姐在真好,大家都不会挨饿。”炕上另一名面相显老的女子感慨到。
在不少新苏维埃家庭里,为了保温,往往是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像企鹅似的取暖,小卓娅的八口之家也不例外。
“嘿,那是什么”卓娅指指墙壁,一道细微裂纹正在不断覆盖泥夯的墙体。
与之而来的还有轻碎的响动。
不,若将耳朵贴近墙壁是可以听到的,明明是有谁在拿铁锤敲击厚实的保温墙
寂静。所有细碎的声音被寂静吞没,老者下意识将怀里的外孙女抱紧。
下一秒,一只漆黑如炭硬如铁的利爪破墙而出。
“快跑!”
奔跑,奔跑,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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