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余波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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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缕气愤之下，猛的一推，袭人趁势惊呼一声倒在地上。翠缕正要关门，就听房里有人道：“谁来了？”</p>

袭人听得是湘云声音，忙嚷道：“云姑娘，我来给你道恼了。”</p>

内中沉默了一阵，叹息道：“好歹自小伺候过我，让她进来吧。”</p>

翠缕这才忿忿不平让开身形，引着袭人入内。</p>

此时湘云果然已经睡下，只一身中衣，露出粉白脖颈、臂膀来，袭人进得内中，一言不吭红了眼圈儿，当即跪地叩首。</p>

“云姑娘宽宥，我绝没旁的心思，也是一时忘了身份，这才——”</p>

就听映雪在一旁冷笑道：“是了，果然忘了身份，你是当我们姑娘是丫鬟、媳妇，还是当自己是小姐了？”</p>

袭人情知此时只怕越说越错，干脆不迭声求饶，叩首不已。</p>

湘云本就是个豁达的，眼见其磕头如捣蒜，这心中气闷倒是散去了大半，念及过往情意，叹息道：“罢了罢了，这回就算了。”</p>

袭人梨花带雨道：“还请云姑娘在俭四爷跟前儿替我说两句，不然，不然……”</p>

那李惟俭连王夫人都敢怼，又与二奶奶交好，再有老太太护着，只怕一句话就能将袭人撵出府去。</p>

湘云心下愈发不耐，只道：“罢了，此事就此罢休。映雪，将鞋样子还她。”</p>

不待映雪动弹，翠缕气哼哼抄起鞋样子，使劲儿摔在袭人面前。袭人捡起鞋样子，起身擦了擦眼泪，这才告退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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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李惟俭一夜好睡，醒来便见晴雯在一旁蹙眉凝思。</p>

略略问及，晴雯便道：“亏得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最是体恤下人，淫辱母婢、引逗优伶、背弃友人，这般遇事儿只知躲，半点担当也无的货色，我若去了，说不得也跟那碧痕、金钏儿一个下场！”</p>

顿了顿，眼见李惟俭目光怪异，晴雯挑眉道：“我不该骂他？”</p>

李惟俭却道：“不，你是该多骂几句。”又道：“骂过就莫想了，总之她与你再无干系。”</p>

晴雯懵懂着颔首，只钻在李惟俭怀里，也不深究李惟俭为何这般说。过了会子，渐觉暑气升腾，身上眨眼便起了一身细密汗珠子，晴雯就道：“四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别院住住？四爷买来就住过一回，抛费了怪可惜的。”</p>

李惟俭眨眨眼，说道：“那就择个日子，让李纹、李绮下个帖子，也请隔壁的姑娘一道儿去避暑。”</p>

晴雯忽而俏皮一笑：“林姑娘、二姑娘、史姑娘若都去了，四爷可还忙得过来？”</p>

“所以时间管理很重要。”丢下一句晴雯听不懂的话，李惟俭慵懒着起身，任凭晴雯伺候着穿了短打，这才去到外间与早起的琇莹对打。</p>

这日用过早饭，李惟俭照常往武备院而去，荣国府中却是余波未消。</p>

早间袭人又去寻宝钗，宝钗却不在蘅芜苑中，此时到得东北上小院儿，便将薛蟠泄密之事与薛姨妈说了。</p>

待午间，薛蟠醉醺醺回返，三人因此大吵一架！</p>

那日长史官不过信口胡诌，刚好薛蟠口无遮拦，干脆便将泄密之事丢在了薛蟠头上。</p>

薛蟠却不自知，若说素日里寻欢作乐时拿此事说嘴是有的，可若说与忠顺王府告密，他打死都不认！</p>

正巧喝了酒，顿时发作起来，，又见宝钗劝他不要逛去，他母亲又说他犯舌，宝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得乱跳，赌身发誓的分辩。</p>

又骂众人：“是谁这样赃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分明是为打了宝玉，没的献勤儿，拿我来作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回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骂了一顿。今儿索性拉上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了命，大家干净！”</p>

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p>

唬得薛姨妈赶忙扯住，宝钗也上前劝说。她这不劝说还罢，一劝说薛蟠愈发恼了，道：“你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p>

宝钗道：“你只怨我说你，再不怨你那顾前不顾后的形景。”</p>

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他并未和我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子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p>

宝钗又来分辨，薛蟠眼见说不过，不禁冷笑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妈和我说你有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就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p>

一言既出，宝钗顿时怔住，旋即大哭起来。错非为了薛家，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她薛宝钗何必死皮赖脸、忍气吞声的非得住在这贾家，非得往那不成器的宝玉身边凑？</p>

奈何千般算计、万般心思，落在这混账行子哥哥眼中，竟什么都不算！</p>

薛姨妈恼了，冲着薛蟠破口大骂。</p>

换做旁日，薛蟠自然就躲回房了，可如今他心下对宝玉厌嫌至极，加之早前便有了谋划，因是便道：“要我说，除了那劳什子的玉，他还有什么？妹妹往后不用再往他身边儿凑，哥哥自当给你寻一门好姻缘。”</p>

薛姨妈一手搂着宝钗，一手不住地拍打薛蟠：“孽障！你寻的哪门子好姻缘？”</p>

薛蟠也不多，只梗着脖子道：“山人自有妙计，说出来就不灵了。”</p>

薛姨妈气急了，抄起那门栓要打，薛蟠这才一缩脖子跑回自己房里。</p>

不提薛家如何，单说这日一早黛玉又往贾母房中而去。</p>

到得荣庆堂里，这才知晓三春、湘云等早已见过了贾母，这会子已经去了绮霰斋。黛玉便随着贾母用了早饭，这才一道儿往绮霰斋而去。</p>

出得垂花门，过了夹道方才到绮霰斋门前，遥遥便听得内中欢声笑语不停。贾母想起李惟俭所说，顿时蹙眉不喜。</p>

与黛玉一道入内，果然便见那趴伏在床上的宝玉，正喜气洋洋循着一众姊妹说话儿。</p>

见贾母来了，非但不曾停息，宝玉反倒愈发猴儿也似的趴不住。</p>

贾母看过一场，又问过袭人、媚人昨夜情形，只道宝玉须得静养，这才将三春、湘云散了出去。</p>

过得半晌，贾母与黛玉一道儿回返荣庆堂，刚好王夫人到来。</p>

只道：“媳妇记挂着宝玉那孽障，一早儿便没来跟前儿伺候着。”</p>

贾母摆摆手，只道‘无妨’。</p>

王夫人落座，吃了半盏茶便道：“老太太，昨儿寻宝玉身边的丫鬟说了会子话儿，我就想着，往后可不能再任着宝玉胡闹下去了。”</p>

“怎么说？”</p>

王夫人就道：“昨儿俭哥儿虽然说的难听，可道理却是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指望宝玉读书出息，可好歹要知道些道理。如今姑娘们都住在园子里，宝玉得了空便往园子去，只怕心思都在耍顽上。我看，是不是往后别让宝玉再进园子了？”</p>

贾母蹙眉道：“这倒好说，只是这管得了家里，又如何管得了外头？”</p>

王夫人说道：“如今宝玉还不定性，在外头结识了狐朋狗友，说不得就让人撺掇着学了坏。我也想好了，待宝玉身子骨好了，就送去书院。每日打发妥帖的管事儿跟着，下了学就往回走。”</p>

“这也是个法子。”</p>

王夫人苦笑道：“再不这般，宝玉只怕就要被他父亲打死了。”</p>

贾母只得道：“你既舍得，我这边厢哪里还有旁的话？只有一点，不可让宝玉累着了。”</p>

王夫人唯唯应下，又有婆子来寻王夫人问事儿，这才告退而去。</p>

王夫人一走，贾母顿觉恹恹，只寻着黛玉说话儿。正待此时，忽有婆子进来，道那外头来了小黄门。</p>

贾母赶忙命人去寻贾琏接待，心下不禁暗忖，莫非大姑娘元春又有什么事儿不成？</p>

过得半晌，贾琏没来，倒是王熙凤来了荣庆堂，见礼后一脸的欲言又止。</p>

贾母忙问：“那小太监怎么说的？”</p>

王熙凤道：“说是替娘娘传个口信，旁的倒是没说。”</p>

“什么口信？”</p>

王熙凤道：“也不知昨儿的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竟连娘娘都知道了。如今打发了小太监来，说要严厉督促宝玉读书，不可再任着他胡闹。”</p>

王熙凤说的闪烁其词，说话间还看了黛玉一眼。那女官卫菅毓今日入宫回话，头晌方才进宫，不到中午就来了小太监传话，只怕这事儿定是那卫菅毓传出去的。</p>

实则王熙凤一点都没猜错，此事就是卫菅毓传扬出去了。其为女官，每月都会择日入宫与吴贵妃回话。</p>

卫菅毓可没心思替贾家遮掩，当即一五一十的与吴贵妃说了。此时元春月信两月未来，莫说是嫉妒得红了眼儿的李嫔，便是吴贵妃本身也对元春防范不已。</p>

因是不过半个时辰光景，那李嫔便寻了元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待听得宝玉淫辱母婢、引逗优伶又背信弃义，直气得元春掀了桌案！</p>

她入宫十几载，为的是贾家富贵绵延，先前省亲时眼见宝玉出彩，还道是个好的，其后吴贵妃点了一番，也当其不过是借题发挥。如今再听闻此事，哪里还不知，那自小带在身边的兄弟，生生被家里养废了！</p>

入得宫阙，元春自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十几年多少女子旋起旋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也是窥破了这一点，元春才凸出贤德，借此来邀圣人宠幸。</p>

好不容易封了妃子，不想家中竟是这般不成器！</p>

再如此下去，贾家非但不是其助力，只怕还会拖累得她失了宠，继而天塌地陷！</p>

气恼至极的元春当即舍了银钱，打发妥帖小黄门来传话。</p>

王熙凤能想明此时，贾母又如何想不明白？当即看了眼黛玉，话到嘴边却没法开口。</p>

那女官可不是贾家的婢女、嬷嬷，只与吴贵妃负责，便是元春都管不着。此时说了，除了为难黛玉又有何用？</p>

只是贾母心下纳罕，这卫菅毓此举到底是何意？老太太心思发散，忽而想明，此时元春可不就危及了吴贵妃？卫菅毓又是吴贵妃的人，说不得便是借着拆散御赐的婚事，借以来打压元春。</p>

想明此节，贾母便道：“我原本也是这个心思，凤哥儿也去与太太说说。”</p>

王熙凤应下，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黛玉，这才快步离去。</p>

内中又只剩下黛玉与贾母，贾母念及此番怕是会拖累元春，禁不住叹息道：“这个孽障啊，但愿吃了他老子一顿打，往后能长长记性。”</p>

顿了顿，又道：“我这会子也乏了，玉儿先回去吧。”</p>

黛玉起身一福，正要告退而去，贾母却一眼瞥见其藏在小衣中的玉石挂坠来。</p>

“玉儿，你挂着的是何物？”</p>

黛玉顿时紧张起来，手抓着那坠子道：“不过是个玉石挂件儿……家里人送的。”</p>

心下不禁暗忖，赐婚本就是板上钉钉敲定了的，说来如今俭四哥也算家里人吧？</p>

她本要遮掩过去，哪知贾母却笑道：“我瞧着倒与宝玉那块有些像，你摘下来我瞧瞧。”</p>

黛玉应了一声，不敢忤逆贾母，只得慢腾腾的摘了下来。</p>

贾母接过来捧在手中，那背面还好，不过是寻常金镶玉。待转过正面来，贾母忽而面色大变！</p>

但见其上赫然写着两列字迹：葳蕤繁祉、延彼遐龄。</p>

贾母先是感叹林如海苦心，怕是因着早前宝玉因为黛玉无玉闹过了一场，这才做了眼前的精巧物件儿……等等，做的？</p>

贾母狐疑看了黛玉一眼，她自是知晓黛玉生来并未带了玉下来，那这眼前的玉石定然是后来的。</p>

本道那血字乃是天生，可眼前的玉石分明说明了，那血字也能伪造！</p>

贾母这会子心潮起伏，不禁暗忖，莫非宝玉那玉石也是伪造的不成？</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