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亲戚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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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一心想着宝钗做宝二奶奶，待此事成了，顺势夺了凤姐管家之权，让女儿宝钗接手。因着这般念想，素日里与凤姐不过维系亲戚情面，并不曾深交不说，私下颇有龃龉。</p>

薛姨妈自忖，若换做是自己，只怕要好好儿让对方出个丑才是！</p>

就听宝钗又道：“我眼见求不得，只得发了毒誓，又送了把柄，这才得以脱身。”</p>

一旁的薛蟠顿时叫道：“什么把柄？都是自家亲戚，凤丫头想做什么？”</p>

薛姨妈顿时喝道：“孽障，你闭嘴！”</p>

薛姨妈寻了帕子为宝钗拭去眼泪，关切问道：“那往后？”</p>

宝钗道：“凤丫头得了把柄，料想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发作。荣国府这边厢无事，倒是李家那边厢——”</p>

说着，恨恨看向哥哥薛蟠，直把薛蟠看了个心下莫名。</p>

薛姨妈就道：“不拘如何，就算我亲自求上门儿去，总要保住名声。哎，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这一步？”</p>

姑娘家清名大过天，李惟俭如今这般权势，都不敢婚前与黛玉有太多往来，防的就是悠悠众口。</p>

若宝钗名声毁了，与宝玉婚事自是不用再想，只怕来日连个中等之家都嫁不得；非但如此，那定好了的，与夏家的婚事，只怕也要告吹！</p>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先前王舅母便对薛家家产垂涎欲滴，大老爷贾赦也多有觊觎之心，又怎会放过这般契机？更不消说外间那帮子豺狼虎豹，只怕薛家就要被生生撕碎了！</p>

眼见宝钗无言，薛姨妈又道：“我这就寻人给俭……李伯爷递个话儿，无论如何，无论如何——”</p>

话说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人家李惟俭既不缺钱，此时也瞧不上宝钗，薛姨妈又用什么去堵李家之口？</p>

念及曾经瞧不上眼儿的俭哥儿，如今竟成了自己高攀不起的李伯爷，薛姨妈顿觉心中灰暗一片。看向泪眼婆娑的宝钗，只觉自己当日犯了蠢，怎地就没瞧出来那俭哥儿乃是人中龙凤？</p>

若一早儿便玉成此事，那薛家哪里还用死皮赖脸的赖在贾家不走？</p>

宝钗止住眼泪，又道：“还有一事，晌午时二房的薛蝌、宝琴一道儿来了，与老太太说，是婶子身子骨不大好，想提前给宝琴完婚。”</p>

“宝琴她娘身子不好？”薛姨妈在金陵时与妯娌多有往来，却一时想不起妯娌何时身子不好过。</p>

宝钗低声道：“只怕此番二房来京，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p>

薛姨妈悚然，道：“为了家产？”</p>

宝钗默然算作回话，薛姨妈顿时又蹙眉不已。真真儿是破屋又逢连夜雨，坏事一桩接一桩，半点也不容人喘息。</p>

薛姨妈就道：“此事儿……能拖就拖，还是李家那事儿紧要。”</p>

宝姐姐就道：“我那堂弟只怕不是个好说话的。”</p>

薛姨妈忽而看向薛蟠，说道：“那就与他说，待你哥哥完婚，家产再算给二房。此事既是你哥哥惹出来的，便要你哥哥了结。”</p>

薛蟠纳罕道：“妈妈又在说什么？”</p>

“闭嘴！”</p>

薛蟠顿时讪讪不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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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申时，酒宴便在贾母后方大花厅内摆开。</p>

因着宁国一脉还在守丧，是以尤氏、尤老娘、二姐、三姐等并不曾与会。</p>

宝玉闹着要来，却被王夫人唬着脸儿搬出贾政来，这才熄了心思。席间一众姑娘妙语连珠、笑语晏晏，贾母径直将新来的宝琴拉在身边儿，挑着宝琴爱吃的在面前摆了，又叫来梨香院十二个小戏子，让宝琴捡着可心的曲目来点。</p>

宝姐姐方才经历过晌午那一遭，面上一片娴静，也不多话；薛姨妈眼见贾母如此厚待宝琴，顿时心下酸涩不已。</p>

又听闻王夫人业已收了宝琴做干女儿，情知姐姐王夫人是借此打消宝琴心思，顿时心思又活泛起来。</p>

眼见新来的宝琴如此得宠，黛玉得了李惟俭点拨，情知这内中只怕另有缘由，也不多话；倒是湘云禁不住心下吃味，悄然与黛玉道：“姑祖母也是，新来一个就宠溺一个，来日若再有人来，咱们啊，只怕就得坐得愈发靠后了。”</p>

黛玉笑道：“贫嘴，你这话也就与我说了，怎地不去与外祖母说？”</p>

湘云起先还噘嘴，闻言便笑将起来：“她才来今日？料想也待不多久，我又何必去姑祖母跟前儿嚼舌？”</p>

黛玉嘿然道：“诶唷，云丫头原也这般心思诡诈，看我不回头儿说给俭四哥听的。”</p>

“哈？”湘云顿时赧然，嗔道：“咱们姐妹私下说话儿，哪里就好跟俭四哥说了？”</p>

黛玉故意逗弄，俏皮道：“哦，原来妹妹心中当俭四哥是外人啊。”</p>

“这——”湘云顿时瞠目，只得学着男子拱手求饶：“林姐姐大人大量，绕过小的这一遭吧。”</p>

黛玉被逗得顿时笑个不停。</p>

一场欢宴，直到夜里方才散去。姑娘们各自回了园子，宝琴自然是留在了贾母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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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这日用过晚饭，李惟俭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番，便回返内宅与一众姬妾耍顽。</p>

这会子傅秋芳、晴雯、红玉、琇莹四个凑在一处耍着马吊，李惟俭寻了软榻栽着，香菱则用一双素手仔细为其揉捏着。</p>

香炉里冰片烟气升腾，将那些透过青纱的蚊虫驱散。他瞧着好似闭目休憩，实则内中盘算着心中进度。</p>

今儿得了好消息，乐亭三座平炉业已完工，只待来日检验后便能投入应用。困扰工业化的基础材料又解决了一项。</p>

蒸汽机厂子还在拆分，估摸着总要秋天才会安定下来。不过那新型蒸汽机早已定型，李惟俭给了大略图纸，让匠人们琢磨着将其搬上船。</p>

若能稳定为船舶提供动力，那就可以进一步试着去造火车了。</p>

如今思来，唯独化工一项止步不前。看样子是时候开出重赏，去尝试那铅室法造硫酸了。</p>

没硫酸，单单靠着大顺硝吏刮茅房，只怕一场大战就能将积存的硝石耗光。也是因着硝石之故，今年夏秋是否兵发准噶尔，如今还不曾议定。</p>

正思忖着，忽而茜雪进来，面色古怪施了一礼，先行与打马吊的傅秋芳耳语了一番，那傅秋芳随即也面色古怪起来。</p>

琇莹瞧在眼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牌，顿时丢在桌案上，爽快道：“姐姐既然有事，我看今儿不如散了吧。”</p>

晴雯顿时打趣道：“就你输的最多，亏得有事儿救了你，不然这个月月钱怕是都要亏进去。”</p>

琇莹嘿嘿笑着，扯了晴雯就走。香菱也极有眼色，与李惟俭笑了下，也追着晴雯等去了。红玉与傅秋芳对视一眼，傅秋芳便道：“你也留下听听。”</p>

红玉顿时雀跃不已。</p>

傅秋芳转头儿便到得李惟俭身边儿，低声道：“老爷，薛家太太求见。”</p>

李惟俭缓缓睁开眼来，笑道：“这又是哪一出啊？”</p>

红玉便笑道：“还能为什么？只怕是为了薛家的清名吧。”</p>

李惟俭嗤笑一声道：“赶都赶不走，如今薛家在勋贵眼中就是笑话，哪里还有清名？”顿了顿，起身舒展身形道：“你去接待，就说老爷我这会子睡下了。”</p>

傅秋芳顿时嗫嚅着，好似要说什么。</p>

李惟俭探手捏了捏其挺巧的鼻尖道：“怕什么？薛姨妈连个孺人都不是，信不信放在外头，人家反倒更看重你呢？呵，莫要妄自菲薄。”说着负手踱步去寻晴雯了，只留下一句：“走了。”</p>

傅秋芳听得气血上涌，面色红润！心下翻江倒海，只恨不得这会子就扯了李惟俭胡天胡地一回！</p>

她孜孜以求的，不过是嫁个良人，得个诰命。如今虽为妾室，可因着主母不曾过门，李惟俭名义上只她一个良妾，说出去位份可不就比寻常人家的主母还要贵重？</p>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诰命暂且不做想，位份却是实打实的！念及此处，傅秋芳心潮澎湃，心下豪情顿生。</p>

深吸一口气，转眼去看红玉，却见红玉也是一般情形。二者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傅秋芳便笑道：“不好让姨太太久等了，咱们这就去会会吧？”</p>

红玉知趣道：“姨娘先请。”</p>

傅秋芳嗔怪道：“讨打！”</p>

两女语笑嫣然相携而出，须臾到得偏厅里，进门儿便见薛姨妈正捧着茶盏如坐针毡。</p>

见得两女，连忙起身，目光越过二人，却不见李惟俭的身形。薛姨妈顿时目露失落之色：“俭……怎么不见李伯爷？”</p>

傅秋芳不急不缓行过来笑道：“好叫姨太太知晓，老爷白日忙了一天，下晌归来又是会客不停的，方才累得脑袋疼，早早就安歇了。”</p>

说话间大大方方落座，伸手邀薛姨妈落座，笑着道：“老爷将府中事宜暂且交与我跟红玉打理，且老爷素来不管这些杂事，姨太太有什么事儿不妨径直与我说了。若我办不得，回头儿再去转告老爷。”</p>

“这……”</p>

薛姨妈心下凄凉！再次真切感知到，如今的李惟俭已然今非昔比！</p>

是了，人家一飞冲天，如今是响当当的竟陵伯。她不过是个商人妇，拐着弯论起亲来方才能巴结上李惟俭。且早年那一场龃龉，让人家早早就与薛家生分了。如今再求上门来，莫说只是打发妾室来招呼，便是拒之门外薛姨妈又能如何？</p>

薛姨妈心下羞臊不已，恨不得起身离去，却又不敢。</p>

咬牙嗫嚅一番，随口说道：“他这般年岁，担着差事，劳累些也是有的。说来也是我冒昧了……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不得不来啊。”</p>

说着话，扯了傅秋芳的手，心下又悲又臊，霎时间就眼圈泛了红。</p>

傅秋芳明知故问道：“姨太太这是怎地了？”扭头看向红玉，红玉紧忙奉上帕子。</p>

薛姨妈接了，只攥在手中，哭诉道：“我此来，为的自然是昨儿的事儿。家门不幸，出了这等孽障，竟办下如此荒唐事儿。我也知……伯爷如今对我家避之不及，也请秋芳与伯爷说，此事都是我家那孽障自作主张，绝非薛家有心算计伯爷。”</p>

傅秋芳便道：“宝姑娘什么品性，老爷早前就盛赞有加，我们这些姬妾自是知晓的。心下也想着，再如何也不会如此唐突。只是姨太太须得好生管束了，也就是我家老爷为人端方，换做旁的人家，气恼之下丢出门外，任谁也挑不出理来不是？”</p>

薛姨妈苦涩颔首：“是。”</p>

傅秋芳夹枪带棒又道：“这亲戚之间，有合得来的，就亲厚些；合不来的，就生疏些。维系着亲戚情分也就是了，也不必太过热络。我家老爷大度，不愿计较此事，只是姨太太须得心中有数，不好再有下次了。”</p>

薛姨妈臊得老脸通红，只得唯唯应下，允诺道：“绝没下一回了！”</p>

傅秋芳颔首，才道：“昨儿那事儿就是我处置的，想着事涉宝姑娘清名，因是只心腹几人知晓。姨太太还请放心，我李家门风，绝不会让闲话传出去。”</p>

薛姨妈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顿时感念不已：“诶，此番叨扰贵府了。来日，我——”</p>

便见傅秋芳笑着摇头道：“姨太太不用如此，亲戚嘛，说旁的就外道了。”</p>

是了，不过是拐着弯的亲戚，再有给脸不要脸的举措，那就别怪李家发作了！</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