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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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枝一路从八意莲花塔杀到最高一层, 斩心魔，再斩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元婴小人更是在最后一道天雷劈下之时, 倾尽全力一剑后，衰弱到只能回到虞兮枝的紫府之内沉睡。</p>

如此连番而战，又是刚刚破了大境界, 本已疲惫至极，彼时几位宗主破境之后, 闭关之时，也曾一度累到手指都难以抬起。</p>

更何况, 虞兮枝的每一次出剑，都心神俱凝，从未节约过半分力气。</p>

她确实早已力竭。</p>

但既然要出剑, 那剑, 便要像剑的样子, 否则又为何要出这一剑。</p>

所以她便是再虚弱，她的剑, 也真的像是真正全盛期的大宗师炼虚境。</p>

竟是出剑便惊得满山满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敛了神色，再收了所有话语。</p>

就算她有妖灵气, 就算她要相护之人, 是所谓的妖皇容器，但只要昆吾的这位二师姐出剑, 便是真正一剑天下噤！</p>

“你确定要如此？”烈烈剑风中, 红衣老道发丝飞扬, 立于半空中，眸色沉沉问道。</p>

虞兮枝持剑而立，她并不回答红衣老道的问题, 但她的剑却好似已经是所有一切的答案。</p>

“你是昆吾山宗太清峰与千崖峰的二师姐，怀筠掌门的亲传弟子，是白雨斋斋主的亲传弟子，也是西雅楼楼主的亲传弟子，你可知所有这一切的意义？”红衣老道再道。</p>

随着他的声音，有一股几乎不亚于虞兮枝迸发出的剑气的符意蔓延开来，红衣老道身上气势不断攀升，似是为虞兮枝的不知好歹动了真怒。</p>

虞兮枝抬眼扬眉看他。</p>

这一刹那，比剑谷中的剑风符意在半空碰撞，境界稍低的弟子只觉得胸口一阵闷意，想要再看，却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便是已经伏天下的弟子们，也都觉得呼吸微窒，心中不由愕然。</p>

这……这便是大宗师之力吗？</p>

她不避不让地看着红衣老道的双眼，然后就这样仰着头，慢慢弯了膝盖。</p>

她先是一膝着地，旋即是另一膝盖，她剑未回鞘，便是如此深深俯身，额头抵在地面之时，剑气也没有散去。</p>

她向红衣老道认真磕了三个头，再膝行转向谈楼主，深深叩首。</p>

“师尊在上。”</p>

她只起了这个头，说了这样四个字，然而她的动作却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她想要做什么。</p>

“不孝徒弟如此一意孤行，不敢连累宗门同门，还请两位师尊……将我逐出师门！”</p>

她深深俯身，再次长久拜下。</p>

“她……她疯了吗？她宁可不做亲传弟子，也要护着那个小师……妖皇封印？！”有人惊呼出声。</p>

“妖皇难道还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术法？”</p>

“也难说，毕竟……毕竟那可是妖皇！”</p>

红衣老道和谈楼主看着叩首而拜的少女，看她头上的天照笔，看她手中的烟霄剑，他们看到了如今已是大宗师的她，又仿佛回到了那时在一家面馆搓丸子的时候，以及那个随手出剑，便有惊天符意的片刻。</p>

他们有许多劝说，甚至便是虞兮枝已经大宗师，若是两人一并出手，也并非不能将她直接束缚再带走。</p>

但他们的手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p>

如此许久，谈楼主终于开口问道：“你会后悔吗？”</p>

若她此前不过是负气之语，此时此刻自当毫不犹豫地摇头说，此去不悔。</p>

但虞兮枝的身形顿了顿，旋即从地上慢慢直起身，再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知道。”</p>

“我既然已经做出了我想做的选择，我就会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她抬头看向两人：“以后再说以后的事，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不后悔。”</p>

“你知道你选的这条路意味着什么吗？”红衣老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渐重：“意味着你要为他，与这天下为敌，向这整个修仙界拔剑，从此你的身前身后都是深渊孤崖，你将失去你的宗门，你的朋友，你的师长，你的一切，你将再无立足之地，再无安身之时。你……真的想好了吗？”</p>

虞兮枝握剑的手微紧，直至有些发白，她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此刻真正如此直白地被红衣老道说出来，她还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p>

但旋即，她便从地上站起身来，再平静点头道：“我想好了。”</p>

如此再三确认，再三相问，便也算是言尽于此。</p>

红衣老道心中叹息，终于还是没忍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p>

为什么你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p>

为什么你宁愿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也要守在他身边？</p>

如此长时间的维持这样澎湃的剑意，虞兮枝的唇边不自觉地浸出了些血渍，她毫不在意般抬起手背抹掉，再抬眼时，倏而粲然一笑：“是啊，为什么呢？”</p>

她此前拔剑，再与两位宗主说话时，谢君知一直都沉默不语，直到此刻，他的睫毛终于微动。</p>

他……也想问她一句为什么。</p>

为什么在知晓了这一切以后，还能这样坚定地站在他面前？</p>

为什么她不像是其他人那样，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容器，是个不知是人还是妖的……怪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