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一个原配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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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车架到了张家门口停下, 并不见有动静。</p>

张老爷带着阖府上下到了门口恭敬跪下，马车中一双黄色绣银线的靴子才下来站在面前。</p>

世子上前行礼，听他口称父王。</p>

大门外一大片人不敢抬头, 肃然磕头：“恭迎王爷。”</p>

“起。”微哑的稳重男声响起。</p>

众人谢恩起身，秦秋婉跪在张老爷身边, 余光偷瞄，只见王爷四十岁左右, 气质凛然, 不怒自威。边上跟着盛装打扮的林琴兮，还有位着大红衣衫绣大片牡丹的娇俏少女。</p>

少女长相比衣衫更加艳丽，头上发髻繁复，其上插着不少钗环, 样样精致贵重, 周身自带一股贵气。和她比起来，边上的林琴兮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都差了不少, 乍一看, 像是偷穿了贵人的衣衫的小偷，畏畏缩缩，不够大气。</p>

张老爷知道来者不善，却也不敢怠慢，躬着腰笑道：“王爷贵脚踏贱地, 寒舍蓬荜生辉, 草民不甚荣幸。”伸手一引：“王爷请。”</p>

启王没动, 不悦地看向世子，大抵是当着人前，没说斥责的话, 只吩咐道：“我不是来做客的，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p>

张老爷心里一沉，急忙让下人搬来桌椅，又恭敬地请王爷坐下。</p>

王爷的马车一来，也带来了许多围观百姓。他们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观望。本来是想看一下王爷威仪，没想到王爷似乎在门口便要兴师问罪。众人心里惧怕天家威严，脚下却不由得靠得更近。直至靠近了王爷的护军身边。</p>

张老爷躬着身子，无比谦卑：“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秦秋婉察觉到了边上林琴兮的目光，侧头一瞧，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扬，一副睥睨神情，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得意和幸灾乐祸。</p>

“我只问你，为何要慢待我女儿？”</p>

“草民不敢。”张老爷一脸惶恐：“王爷，此话从何说起？”他急着解释：“在林姑娘认亲之前，我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桩桩件件都是由知府大人审出，谁对谁错大人都有定论。草民绝没有仗势欺人……”</p>

那些事情若现在翻出，也是林琴兮理亏。她和李泽彦有情是真，李泽彦为她守身如玉不与妻子圆房是真，志远摔倒由她一手主导想要污蔑张娉婷也是真……</p>

王爷前来兴师问罪，自然是把前因后果都听说了的。当然了，禀告他此事的人话里话外都偏向了林琴兮，认为是张家处事咄咄逼人。</p>

他想审问，林琴兮却不敢，急忙道：“认亲之后，我住在张家，你们一顿只给我一盘菜，本就是看不起人故意侮辱于我。”</p>

这事情是秦秋婉做的，此时她上前一步：“那青菜是大厨特意挑出的菜心，用了老母鸡汤调味，极费心思和财力。若这都是侮辱，那您当初在李家岂不是天天都被侮辱？”</p>

林琴兮：“……”</p>

她跺跺脚，气恼地告状：“父王，您看她！这还当着您的面呢，您不在的时候，她更过分！”</p>

郡主坐在一旁，把玩着指甲上的寇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p>

秦秋婉一福身：“王爷，民女只是实话实说。当初民女在李家那几日，确实见她只吃饭不吃菜。民女知道林姑娘身份尊贵，我们该好好伺候。可再尊贵，也不能山珍海味摆一桌不吃用来丢弃吧？”</p>

王爷看着她，微微皱起眉来：“你是谁？”</p>

语气漠然，十足看不起人。</p>

林琴兮得意一笑，很快收敛，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父王，她就是嫁给李泽彦的张娉婷。您别听她狡辩，之前我在李家不吃菜，那是不敢吃。她分明就是借此搓磨于我。”</p>

秦秋婉先是对王爷一礼：“民女张氏，见过王爷。”又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啊？你也没跟我说过是不敢吃啊！”</p>

林琴兮瞪她，怒斥：“你少装模作样！父王在此，一眼就看得出你的私心，不会被你糊弄。”</p>

看她这么凶，张老爷急忙出声：“林姑娘，您住在府上我们确实有所怠慢，但也真不是故意，草民不敢怠慢于您。这其中确有误会。稍后我会备上赔礼亲自送上，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商户一般见识。”</p>

因为误会有所怠慢，送上赔礼，足够表明张家的诚意了。</p>

林琴兮今日有人撑腰，底气特别足：“张老爷，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就是因为之前的恩怨故意慢待于我，现在愿意送上赔礼，也是迫于我父王的威严。张姑娘可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前些日子还敢冷嘲热讽于我……”</p>

秦秋婉讶然：“我没有啊！林姑娘，不如您说说当时的情形？”</p>

林琴兮：“……”</p>

请别人帮自己讨好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p>

再有，这人越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如今的林琴兮名声尽毁，未婚生子，又与人苟且甚至被堵到了床上，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名声与风月之事有关。</p>

更何况，这还是她主动贴上去！</p>

“总之，你们对皇家不够尊重，几次欺辱于我！”</p>

秦秋婉一脸无奈：“林姑娘，我跟您算账，是在您还未认亲之前。谁是谁非知府大人自有定论，难道你想说，知府大人拿了张家的好处，刻意冤枉你吗？”</p>

林琴兮哑然。</p>

她从小在李家长大，没见过多少世面。自然是不敢牵扯知府大人的。</p>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王爷似笑非笑：“当着我的面，你也如此不饶人。可见琴兮并没有冤枉你。”</p>

听到这话，秦秋婉颇为无语。</p>

合着王爷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那还掰扯这半天？</p>

眼看王爷要问罪，秦秋婉对着世子一福：“当日世子到来时，恰逢我们张家和林姑娘正在公堂上由大人评理，之后张家所做所为，世子都看在眼中，事已至此，还请世子帮着说句公道话。”</p>

王爷的目光落到世子身上，颇有些不满：“回头我再跟你算账。”</p>

算是堵了世子的嘴。又吩咐：“来人呐，张家对皇家不敬，罪大恶极。拿下送去衙门，请知府大人按律入罪。”</p>

身后的十几个护军立刻上前，就要拿人。</p>

眼看张家就要被抄家入狱，围观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不由得往后退了退。</p>

有好些和张家有亲戚的，打算回头就断了这门亲。</p>

张家众人面色大变，一直站在张老爷身边面色苍白的张夫人上前一步，就要开口时。世子已经率先道：“父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p>

王爷满脸不悦：“你要护着外人？”</p>

“儿子只是实话实说。”世子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林琴兮：“就我知道的，妹妹并没有那么单纯。且不说知府大人查出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只她和李泽彦被堵在床上这事，怎么也不是天家贵女该做的 。”</p>

此话一出，林琴兮羞愤欲死，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心里将世子这个便宜大哥恨得咬牙切齿，而她最怕的，则是王爷的好恶。</p>

若是因此厌了她，那她以后该何去何从？</p>

她下意识看向王爷。</p>

王爷面色难看起来。</p>

若只是未婚生子，哪怕是和男人暗中不清不楚，也没甚要紧。可这被人堵在床上……</p>

此时，到了这里就一直未出声的郡主蹙眉：“哥哥此言差矣。若八妹从小在王府长大，有嬷嬷精心教导她礼义廉耻，又何止于此？八妹在外吃了不少苦，犯下错事也是因没有人教，不能全怪她。”</p>

王爷本来挺生气，听到爱女的话，面色缓和了些：“对。”他看着林琴兮，一脸肃然：“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学规矩。”</p>

林琴兮眼见父王面色难看，心里惊惧难言。却没想到对她不冷不热的郡主姐姐会帮着说话。听到父王松了口，立刻满心欢喜应下，又感激地对着郡主一福：“多谢姐姐。”</p>

郡主眼神不屑，没搭理她。</p>

见状，林琴兮也不恼，只以为她刀子嘴豆腐心，再次道了谢。</p>

护军本来奉命上前拿人，听到世子的话后，顿住了动作。眼见王爷心意不改，又继续上前。</p>

世子皱眉：“父王，您真要在这个要紧时候一意孤行？”</p>

郡主不悦：“大哥，父王的子嗣流落在外，不知道便罢，知道后咱们也不能任由她受苦。咱们身份再尊贵，那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琴兮是我们的八妹，您不想认可当她不存在，但她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p>

“住口！”世子斥责：“我跟父王说话，说的是正事！你为了一己私心，牵扯出这许多事。福安郡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今所拥有尊贵，是因为父王安好，启王府安好，若是我们不在，你还骄傲得起来？”</p>

郡主张了张口，转而扯着王爷的袖子摇啊摇，撒娇道：“父王，您看大哥……”</p>

王爷瞪她一眼：“福安，别胡闹。”他看向护军：“把张家人拿下！”</p>

护军一拥而上，押住张家几人，剩下的人将张家的下人一串串绑了起来。</p>

张夫人面色苍白：“王爷，容妾身说一句话。”</p>

王爷眉眼不抬，根本不搭理。</p>

林琴兮小人得志，眉眼俱是得瑟：“张夫人，你们慢待于我之时，就该想到今日！现在说得再多都是狡辩。还是不要白费唇舌，留着力气去大牢中抢饭吃吧！”</p>

她靠近了秦秋婉，笑吟吟低声道：“对了，你给了我几顿青菜白饭，我还没忘。等你们一家进了大牢，我会让人还给你们的。不用谢。”</p>

秦秋婉心里思量着对策，当她是耳旁风。想到什么，道：“王爷，我们张家甘愿认错，还请王爷看在我们接待了世子一个多月的份上，从轻发落。”</p>

这也是一条退路。</p>

张老爷也急切道：“总归是我们对不起林姑娘，小的愿意舍下全部家财送给林姑娘做赔礼……”</p>

先保住命再说。</p>

那盘青菜是用鸡汤调味，怎么也算不得怠慢。只能说，是王爷铁了心要为便宜女儿出气，罪名是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王爷要惩罚张家到什么地步才能消气。</p>

王爷一抬手，护军立刻退下。</p>

林琴兮不满，曾经的她确实需要大笔银子，可如今她已然是皇上的孙女，父亲是亲王，姐姐是郡主。怎会缺银子花？</p>

谭公公这些日子从来也没短了她的吃喝，衣衫吃食样样都是最好，这样的情形下，她才不要银子。只想要曾经毁她名声的张家人性命！</p>

“父王，您要放过他们吗？”</p>

王爷看她一眼，眼神漠然。</p>

对上这样的眼神，林琴兮当即就住了口。她心里有些奇怪。观王爷行事，一副要帮她讨公道的模样。可真正相处起来，又不觉得父亲对她有多疼爱。</p>

王爷声音放缓：“天家贵女，先要立身正！你之前的名声实在不堪，急需扭转。拿了张家钱财，再以你的名义去各府城施粥。彼时，外人会记得你的善良而忽略其他。”</p>

林琴兮有些不愿意，想要施粥，王府又不会缺银子，何必从张家拿？</p>

世子却明白父王的意思，如今多事之秋，不能把人逼得太绝。兔子急了还咬人，收拾张家固然解气。可若有人捏住这个把柄牵连了启王府，就得不偿失了。</p>

张老爷心里松了口气：“小的这就去整理库房和铺子。”</p>

语罢，拉着张夫人就要走。</p>

一拉之下，发现拉不动。</p>

张老爷心下大急，王爷正想收拾张家，留在这儿可没好处。赶紧把银子奉上破财免灾，送走这几尊大神要紧。</p>

张夫人又是一福身：“王爷，妾身有话要说。”</p>

方才护军围上来，她有话要说。众人都以为她是要狡辩求情，这会儿张家能逃出生天留得性命，她竟然还要说话，简直贪得无厌。</p>

王爷隐隐不耐：“说。”想着若她再敢开口求情，就严惩张家。</p>

“父王，您不用听她废话。”林琴兮脊背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夫人：“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了行李……”</p>

张夫人都不搭理她，就着请安的动作，语气柔且坚定的道：“王爷，这里面有误会。林琴兮并不是您女儿。”</p>

林琴兮还要再放几句狠话，听到张夫人的话后，顿时咬着了舌头。她面露痛苦，又顾及自己贵女的身份不想让人看出来，整张脸都有些狰狞，斥问：“你胡说什么？”</p>

启王扬眉：“此话怎讲？”</p>

世子好奇看了过来。</p>

郡主也来了几分兴致，等着听故事。</p>

张夫人低着头：“江县内城的万康巷十八号，最开始是我表妹住的。彼时她孤身一人却有了身孕，我知道后，想着那是租的宅子，怕人对她指指点点。便把她接到了张家在县城中的宅子里照顾。接手她宅子的，也是一位姓余的女子。”</p>

林琴兮身子颤抖起来，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p>

不！</p>

世子找她认的亲，怎会认错人呢？</p>

定然是张家怕她富贵了回头报仇，故意找的借口！</p>

王爷皱起眉：“然后呢？”</p>

张夫人一伸手，边上有个丫鬟急忙递上手中的画卷，她接过后打开，递给王爷身边的护军：“这是我表妹的画像。”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还有一个泛黄的信封：“这是表妹让人送孩子给我时一并送来的信物。”</p>

王爷接过那画卷打开，当年他并不是中药后随便拉一个女子。而是和一女子偶遇，惊为天人，靠近之后情难自禁……时隔多年，那女子的眉眼他早已忘了，犹记得他回京之后，留在江县晚一步回去的随从跟他说，余氏有了身孕。</p>

彼时他刚从外地回去，公务繁忙。便把此事抛到了脑后，也是今年，他需要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儿，府中那些要么已然出嫁，没出嫁的也才豆蔻年华，都不合适。这才想起了人来。</p>

画卷上女子眉眼温柔如水，真正看到了画，王爷恍惚间也想起了她的眉眼。</p>

对！</p>

当年和他相处一个多月的女子，正是这画中人！</p>

他又接过玉佩和书信，玉佩确实是他当年留下的，而那封信里，余怀意说自己身子不好，稳婆说了兴许会难产，又说孩子的父亲身份尊贵，让表姐代为照顾。若是可以，只愿孩子做寻常百姓家中女儿，尽量不要去找孩子生身父亲。</p>

虽年代久远，却也看得到字迹一片片晕染开，应该是当时的泪痕。且话语中殷切，字字句句都是担忧女儿，对他并无怪责之意。</p>

看着这信，王爷脑海中难得的有些歉疚，眼眶渐渐湿润。</p>

秦秋婉意外之余，看看张夫人，又看了看明显情绪不对的王爷，事情很明显，张娉婷才是那个王府遗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