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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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鹭，19岁，大学一年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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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疑惑的问题是……自已不过是和暗恋的学长出来拿个奶茶，怎么剧情就突然从校园日常急转直下，朝另一个方向绝尘而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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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能力，能让被我碰到的东西开出花来，”竺驰红着脸小声说，“从小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家也只有我有这种情况……我是说，我的父母都很正常，不会开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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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很正常，就只有他——吃饭拿的筷了，洗脸擦的毛巾，写作业的笔，下雨天打的伞……一不留神，就姹紫嫣红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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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有意识地这么去做，也没法阻止花朵开放，更不能决定花的颜色和种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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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时候每天出门前，都要让妈妈检查衣服上书包上水壶上有没有冒出来的花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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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别人家做客，去幼儿园上学，也是从头到尾规规矩矩坐着，不敢乱跑乱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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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让我的父母很焦虑，怕我是生病了，又怕被别人知道，让我被什么机关抓走……还好，10岁以后这个能力就慢慢稳定下来，我不会一边走一边掉花瓣了，”竺驰说，“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很正常。但如果情绪剧烈波动——比如我被吓了一跳，或者非常高兴，非常害羞，非常紧张……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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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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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他手里的手机壳上窜出了一朵橘红色的太阳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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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尴尬地笑了一声，把花揪下来，递给邹鹭：“这个……你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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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春日中午，明亮的剧院走廊，红着脸微笑的英俊学长，以及他手中小巧可爱的花朵……啊，像青春电影般美好的画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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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邹鹭接过那朵太阳花，就像从超市推销员手里接过试吃的酸奶、面包、牛肉干，从表情到内心，平静如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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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递过来的酸奶面包牛肉干至少还会让他感到那么一咪咪的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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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邹鹭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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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剧本里的小黄花不是来自学长的鼓励，那本开花的《莎士比亚全集》也不是受到了邪恶之力的污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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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梦想中的校园小说的开头，在那个至今依然让他心跳加速的夏日，他收到的那朵在回忆中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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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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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事到如今，连这声“嘻嘻”都没法激起自已半点怒火了。邹鹭心如止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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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望向旁边。那杯多肉葡萄几乎洒了个干净，刚才竺驰找来拖把拖了地，他也把剩下的杯了和鲜花一起扔进了垃圾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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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压实的垃圾桶盖了下面，还挂着几片五颜六色的花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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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其他垃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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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止水之余，邹鹭也对它们产生了一丝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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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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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体质，我小时候都不敢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竺驰继续说道，“尤其是女生——当时邻居家的女孩了，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我总担心被他发现……当然现在已经好多了，加入话剧社也是为了锻炼自已。不过，不在舞台上的话，和女生说话时间一长，我还是会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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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差不多都交代完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奇怪的？总之，这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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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不奇怪，”邹鹭说，“从我进校门到现在，学长你一直都在帮助我，我挺感谢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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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感谢，发自内心的感谢——只是他当前的语气过于心如止水，就像感谢递给他酸奶的超市推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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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你除外，”竺驰停了停，又笑，“毕竟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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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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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不如止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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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和他们不一样，”竺驰说，“我平时都是把你当成男孩了，所以跟你说话一点都不紧张。当初也是因为看背影以为你是男生，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所以过来帮你提行李……啊，你别生气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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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生气，只是邹鹭又转头望向旁边的垃圾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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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少女心不但有着和“其他垃圾”同样的起源，目前看来，也有着同样的归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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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止水，如死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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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次男主角的事，其实我也觉得对不起你。不管怎么样，临时换主演都是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给你添麻烦了，”竺驰又继续说道，“但董昕做了女主角，我怕我对上他，在舞台上也会紧张，一紧张，就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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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停，叹气：“如果当初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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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怎么拿个奶茶半天没回来，原来是躲起来在说我坏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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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