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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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双妹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就是在二号电梯里，选择先按下哪一个按钮。</p>

二号电梯的操纵面板上，亮起的楼层按钮一共有三个, 其中有十三层和二十五层，但是最为醒目的，无疑是那个亮起的“一层”。</p>

……蒋双妹在看见那个亮起的一层按钮的时候，仿佛听见了恶魔在自己耳边尖利的笑声。</p>

毫无疑问，她心动了。</p>

她当然知道, 这个一层按钮必然不代表着真正的1楼, 甚至说不定就是故意诱惑任务者的，指不定在抵达那一层, 电梯门打开之后, 就立刻会出现十分危险的东西……</p>

但是, 这都无法阻止蒋双妹蠢蠢欲动的野心。</p>

如果那真的是1楼呢？说不定，不是吗？</p>

你看, 如果按下去的话，那说不定, 就能直接逃出这个可怕的噩梦, 这片可怕的、 由电梯组成的迷宫……</p>

如果这样的话, 那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也不会用那种不屑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而是会承认她的智慧与勇气……</p>

蒋双妹在看见那个亮起的一层按钮的时候, 脑中闪过种种的思绪和幻想，如同绮丽的美梦一般迷惑了她的心智。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要按下去了。</p>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 刚刚脑海中那些如同着了魔的念头，居然会出现在她的大脑中……</p>

那是一种傲慢、浅薄、自私、冲动等等情绪的混合体。而蒋双妹尽管一直生活在她姐姐的庇佑之中——曾经——但是，谨小慎微的习性早已经融入了这对姐妹的骨肉里。</p>

她们这样在窄楼底层以及稍微更高一些的楼层里面穿梭的任务者，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p>

蒋双妹知道，刚才那种冲动的、不可思议的，想要直接按下去往一层的按钮的决定，并不能说是她的本意。</p>

……“恶魔的假面”。</p>

就在刚才，西装男提到了一个概念，即使用道具卡产生的代价。</p>

这种代价通常都是即时生效的，并且会在无形中影响着使用者的性格，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使用者的精神状态。代价通常都是精神上的，但也有会对身体造成奇怪影响的代价。</p>

比如丁亿那张道具卡，会使她的头发变成青色。</p>

道具卡的代价往往会在其释义中讲解或者暗示，但是究竟能否明确地意识到，或者感受到，全看使用者自己的敏锐度。</p>

而蒋双妹早已经从这张道具卡的前任主人的记忆中，了解到其代价的强大。那是可以强大的副作用，而不是像神婆那样的阴差阳错。</p>

蒋双妹默默地在心中思索着，考虑着这张道具卡，会不会在她刚一进入噩梦的时候，就开始暗地里影响她了。</p>

比如……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的傲慢？</p>

她早就知道这群更高层任务者的德性！</p>

她又不是没有去过更高层，即便只是第二层，那群任务者也对底层的任务者抱有十分的鄙夷，就好像多了那么一次真结局，就能让他们高高在上一样。</p>

而更往上的那群任务者，当他们俯身凝视着底层的任务者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天上的神明，屈尊与地上的蚂蚁交流沟通。</p>

从来都是如此。仿佛窄楼中的楼层号，也同样代表着某种尊卑等级。</p>

因此蒋双妹早已经麻木了。</p>

既然她已经麻木了，并且深知这是正常的，并且除却少年那一句地图炮过分之外，这两名任务者也并没有表现得太夸张，也不过就是她记忆中更高层任务者的样子……</p>

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甚至暗地里觉得愤怒？</p>

这个噩梦才是重点，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起码在她进入噩梦之前，她是确认的。</p>

所以说到底……她早已经被那张道具卡的代价影响，而不自知。</p>

几乎一瞬间，蒋双妹就将这些事情想通了。她决定更经常地进行这样的自省，免得被那张该死的道具卡坑了也没意识到。</p>

就算它的能力再强大也没有用，其副作用同样强大，还毫无痕迹。</p>

……果然，这张道具卡和它的前主人一样，令人厌恶。</p>

蒋双妹心中冷笑了一声，将一切思绪尽数掩埋，随后转头看向其余两位任务者：“我们选择哪一层？”</p>

沈云聚一如既往地沉默，那张死人一样的面孔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恍惚，似乎还在想着刚才那令他出神的某些东西，压根就不想参与讨论。</p>

蒋双妹也知道他的秉性，压根就没关注他。</p>

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操控面板，最终说：“二十五层？”她较为实际地说，“我们现在在24层，和25层相差无几，这样按下二十五层的话，可以推断一下它实际对应的楼层区间。”</p>

蒋双妹点头同意，看了看沈云聚，后者也默然点了点头。</p>

于是蒋双妹就按了下去。</p>

电梯嗡地一声启动，往下运行了大概五秒钟之后，就缓缓停了下来。</p>

蒋双妹与绯面面相觑，暗自换算了一下，随后绯迟疑着说：“大概……19到21层之间？”</p>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寂静昏暗的楼层。</p>

“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蒋双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进去看看吗？”</p>

绯深吸了一口气：“走吧。”</p>

三名任务者走出了电梯。</p>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三名任务者，也走出了电梯。</p>

他们选择的是一号电梯里的十八层按钮。他们面临的难题是二选一，几乎只能凭运气，便随意地选择了十八层。</p>

他们一路沉默。</p>

电梯同样是从24楼出发，但是他们的电梯却是上行。大概过了十秒钟，电梯才终于停下。</p>

少年诧异地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又快要回到顶楼了？”</p>

西装男估摸了一下：“差不多。一定是三十几层了。”</p>

少年摇摇头，轻嗤一声：“好不容易下去的楼层，又白费了。”他头痛地说，“这个噩梦，是在考验记忆力吗？”</p>

西装男说：“写下来就好了，起码能帮助记忆。”</p>

他们随意地交谈几句，少年在他的那张纸上记录一些什么东西，然后，电梯门就打开了。</p>

他们探头看向外面——一片安静，但是有轻微的细声传来。似乎是……抽泣声？</p>

西装男和少年对视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p>

他们走出了电梯，确认这一楼没有其他停靠的电梯。神婆跟在他们身后，磨磨蹭蹭地慢慢从电梯里出来，她嘀咕着：“我感受到了，是恐惧与微弱的希冀……哭泣的力量……”</p>

“别神神叨叨了，神婆。”少年喊了她一声，“一起走吧，还得去看货梯。”</p>

他们一起去查看了货梯，同样，没有停靠。</p>

这期间，那幽幽的哭声，始终萦绕在他们的耳边。不过也就只是神婆的脸色有点紧张，西装男和少年都面不改色。</p>

少年甚至嗤笑了一句：“装神弄鬼。这就是NE在底层的把戏？”</p>

西装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p>

他知道少年的性格。他的这位同伴，向来就是这幅冷嘲热讽的样子，别说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了，就是更高层的任务者，也有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p>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可能就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子吧。</p>

后来大家又想到，这少年模样，不过是这人进入窄楼时候的样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总该成熟起来了吧？</p>

所以说到底，不过是他脾气差，还没有自知之明。</p>

西装男跟他相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但有时候还是能被他气到，甚至自己都沾染了这家伙的坏脾气。</p>

西装男不说话的时候，少年就也不说话了。</p>

他们去了楼梯间。</p>

“31层……”西装男盯着楼梯间的楼层牌，“所以根本就是毫无规律的。这个噩梦……”</p>

少年说：“从噩梦的主人的角度来说，这个噩梦就是噩梦的主人拼命想要逃出这栋大楼，但是被电梯困住，不知道何去何从，迷失在不同的楼层的故事？”</p>

“有可能，但是现在也不能下定论。”西装男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噩梦的主人会在哪里？电梯里吗？”</p>

少年点头又摇头：“也可能困在了某一层。主场景终究还是这栋大楼。”</p>

如果让其他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听到他们这番对话，恐怕立刻就会震惊于他们的敏锐。</p>

更高层的任务者对于噩梦的分析更为高屋建瓴。从噩梦的主人角度出发，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却不会这么做。</p>

后者总是因为噩梦中的种种危险和变故，而疲于奔命。</p>

西装男提出的问题他们暂时无法回答，不过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就只剩下……</p>

少年露出一个略微冰冷的微笑：“我们去看看，那烦人的哭声，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吧。”</p>

*</p>

徐北尽本来安安稳稳地看着直播。</p>

魏乐章烦了他好久，现在总算是走了，徐北尽就打算好好关注一下这群任务者的情况。</p>

原本结队的六名任务者分开之后，他又不得不分出了不同的镜头，好在现在总共也就四个镜头，他和林檎那儿的还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勉强也看得过来。</p>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位于16层的扮演者们就如同炸了锅一样，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了一样。</p>

徐北尽还以为任务者们找到了16层，但是再仔细一想，再一看直播间的左下角……</p>

好家伙，是林檎找过来了啊。</p>

……问题是，林檎为什么能找过来？他的直觉真就这么强悍，连神婆都得自愧不如了？</p>

徐北尽：“……”</p>

他只能坐回去，摆出一副脑震荡的恍惚模样，心中暗自思考着。</p>

又是片刻，前方的嘈杂声音渐渐停息，也没有人说话了。昏暗的楼层内侧，林檎慢慢走过来，巫见就坠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其余的扮演者缓缓分开一条道路，让他通过。</p>

徐北尽抬头看着他。</p>

林檎走到他的身边，忍不住说：“我找到你了。”</p>

徐北尽：“……”</p>

那……夸夸你？</p>

他无奈地问：“你怎么找到的？”</p>

林檎坦然地说：“我听见这一层有声音，所以猜测这里应该有人。”</p>

徐北尽惊讶于林檎的耳聪目明，但是又想到这家伙非人般的武力值……他立刻就平静下来了。</p>

对于林檎来说，这就是正常操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