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特殊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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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斗兽场之后, 林檎又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场景。</p>

之前是游乐场，现在则是动物园。</p>

不过在这里，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是人类。</p>

……呃, 毕竟人类也是一种动物, 不是吗？</p>

林檎兴趣缺缺地挪开了视线。</p>

如果是其他任务者在这儿, 那他们或许能立刻生发出无数的联想, 不停地完善自己脑中的“末日后人类生存图景全记录”, 但是林檎并没有这个兴趣。</p>

他只想找到徐北尽。</p>

此外, 他也曾经来过这个噩梦。</p>

……是的，林檎也恢复了原本的理智。不过他恢复和不恢复，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原本的世界就是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徐北尽。</p>

而等他恢复了记忆，他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徐北尽。</p>

从这一点上来看, 恢不恢复记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p>

相反，他因为记忆的复苏，而对眼前这个场景产生了些许的反感。</p>

因为他曾经在这个噩梦中暴走过。</p>

……暴走。这是其他任务者用来形容他发疯时候的词语。他自己也知道那时候像是在发疯, 只不过在他和徐北尽的关系日渐亲密之后, 林檎从未发过疯。</p>

但其实很多任务者都见过他疯狂、暴躁的样子, 就好像要杀人一样。他的眼睛会充满血丝, 一种暴戾的、压抑的气场会覆盖他的全身。</p>

他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 敲晕所有能动的东西。有一次, 他在清醒过来之后, 甚至发现自己把一辆自行车滚动的轮胎都给踹烂了。</p>

那是一种失控的状态，谁都知道。</p>

但是林檎自己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没觉得那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觉得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怪物, 虽然他知道其他人是这么看他的。</p>

他只是将失控这件事情，当成某种……奇怪的，但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状态。</p>

他听从徐北尽的话，不再经常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而那种“暴走”的状态，估计更加为徐北尽不喜，所以林檎十分主动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p>

尽管他以前是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称为“疯狗”的。</p>

这个噩梦，是他最后一次发疯的地点。在那之后，他与徐北尽相识，关系逐渐亲密，他也就渐渐对自己的脾气控制得好一些了。</p>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发疯？</p>

林檎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将目光投放到了面前的笼子里。</p>

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而一旁的介绍牌上写着，这是可以与动物们互动的体验馆。</p>

有人兴高采烈地就走了进去，挑中了那个女人，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也带上了那个男人。</p>

这样的体验馆在动物园的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对于这些发疯的人类来说，这样的“动物”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同类了。此外，不过是动物罢了。</p>

他们的神经似乎都被疯狂给侵蚀了，所以，即便那些“动物们”痛苦地、绝望地尖叫、谩骂着，人们好像也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就好像凭空造就了一层语言的隔膜。</p>

因为完全听不懂，所以做出再怎么出格的事情都显得不那么过分了。</p>

林檎迈开了脚步，在那场面污染他的眼睛之前，离开了这里。</p>

动物园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场馆。因为都是人类，所以本来也没有了不同的种群之分。就只是人类，有着各自的用途与外表，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p>

他们的身份被弱化为劣于人类的某种低等生物，于是可以随意地折辱、使用、丢弃。至于这样的行为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疯了，又有多少人助纣为虐……没有人知道。</p>

末日后的世界，人类已经失去了秩序。</p>

秩序会成为一道虚伪的假面，在和平年代保护他们，但是，也会在混乱的年代被瞬间撕毁。文明的火种正奄奄一息。</p>

而林檎停下了脚步，露出了烦躁的表情。</p>

他不懂。</p>

他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这里的空气、氛围都让他觉得极端的压抑和恶心。他不知道人类文明曾经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地球上的这些生物本来的面貌。</p>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与他有着相似外表的同类们，曾经，居然就是这样的吗？这居然会是他的同类吗？</p>

林檎不耐烦与窄楼中的那些任务者打交道，也说不好有多少是因为噩梦中的所见所闻留下的刻板印象。他对这些两条腿走路的生物们没什么好感。</p>

……不，徐北尽还是很好的。</p>

想到徐北尽，林檎的情绪平静了不少。</p>

门。他想。他要去找到那扇门，离开这里，然后去找到徐北尽。</p>

动物园会有什么门？笼子的门？</p>

林檎偏头看向某个笼子锁住的门，然后摇了摇头。</p>

不，不是的。他不想走进那扇门。他的直觉拒绝了这个方案。他不认为门在这里。</p>

于是他想了想，用一种十分合乎常理的逻辑得出了推断——他应该去找动物园园长，园长必定知道他需要的门在哪儿。</p>

林檎没有考虑，动物园园长拒绝回答他的问题的可能性。</p>

他重新迈步，找到了地图和路标，不过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一栋矮小的建筑。这里是动物园的游客中心，按照游览说明上的指示，这里也是动物园工作人员的办公室。</p>

这里人潮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虚幻的、灿烂的笑意，就如同这一天明媚的阳光一般。有一些小孩子的嬉戏声，总是如此。即便是疯狂之后的动物园，也仍旧很讨小孩子的喜欢。</p>

不过，家长们的表现反而出人意料。他们本来应该对动物园这样的地方无感的，可是现在却笑容满面。有对夫妻一人牵着孩子的一只手，而另外一只手却在玩剪刀石头布。</p>

林檎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见他们的对话。</p>

“……我赢了！”</p>

“上一次就是你去了体验馆啊……真糟糕。”</p>

“什么时候才能去游园馆试试看？听说那边很热闹。”</p>

“人太多了也没意思。而且，孩子还小呢。”</p>

“……你说的也对。”</p>

这段对话随风而去，又幻化为其余人口中，雷同又或者更加出格的交谈。</p>

林檎就当没听见，也懒得多和理会这群人。在他看来，疯狂蔓延与天火降世这两件事情或许有种种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起码是名副其实的。</p>

火是真的有火，而疯狂，也的确是真的疯狂。</p>

他走进了游客中心。</p>

空调的冷气使得这个地方更像是一座冰棺，不过有不少游客都在这儿疲惫地休息。有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座椅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而有人则拿着奶瓶哄着婴儿。</p>

林檎直接走上了二楼，去到了走廊尽头的园长办公室。这不是一间很大的动物园，职工也不多，园长的办公室就与职工的混杂在一块，只有一块简陋的门牌就显示出，这就是动物园园长的办公室。</p>

林檎推门走了进去。</p>

门没锁，但是园长正在打电话。</p>

“……诶哟，需要新的动物过来了呀。</p>

“咱们想营业，也是需要新鲜的东西来吸引游客的，对吧？我听说苍城那边的一个老头子，疯了一样地跟交通部门搞事，我啊，我可不做这么蠢的事情。</p>

“我呢，只需要你再多送一点‘动物’过来……诶！这事儿就成了！你懂我意思吧？</p>

“……价钱啊，价钱好商量啊。诶哟，要不是我这老身板不行了，我也得跟着你去荒野捕猎啊。这多挣钱啊，你说说看，可惜我已经老了啊。</p>

“得，得，我不说了。你记着就行。有人来了，我先挂了。”</p>

园长放下电话，站起来，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这位先生，找我什么事情呀？”</p>

他身上有一种世俗的斤斤计较，那副友好体贴的面容之下，暗藏着一种市侩的打量与审视，好像如果林檎不能给他一个合适的答案的话，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并且不以为耻。</p>

对于林檎来说，他只知道，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园长。</p>

他说：“我来找一扇门。”</p>

“门？”园长脸上的笑容渐淡，他莫名其妙地说，“可我这儿又不是做门的。”</p>

“那你这儿是做什么的？”</p>

“动物园啊。”园长更加莫名其妙了，“你不知道这儿是干嘛的，你还往这儿走？”</p>

林檎说：“所以我在问你。”</p>

园长脸色一变，就要不耐烦地把林檎赶走。</p>

而林檎一拳头敲在他的烟灰缸上，玻璃碎四溅，林檎的手却毫发无伤。</p>

……园长的眼睛都瞪直了。</p>

林檎面无表情地说：“就是这样问你，懂了吗？”</p>

园长的双腿直发软，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了一个更加扭曲、讨好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说：“懂了懂了，这位……先生，您想问什么？”</p>

“我说了，我来找一扇门。”</p>

鬼知道你说的门是什么门啊！园长心中对林檎破口大骂。</p>

而林檎扬了扬眉：“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p>

“不不不……没、不、没可能、不敢……”园长慌张得语无伦次，费了好大劲才捋直了舌头，“是这样，您说的门，也太宽泛了。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特征？”</p>

林檎想了想，说：“这家动物园，是你建立的吗？”</p>

园长不明白林檎为什么又扯到了这个上面，他茫然地说：“是……是的。不，也不是。我是一年多前才接手的。”</p>

林檎面无表情地听着。</p>

园长摸不着头脑，也不懂林檎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小舅子，他原本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他喜欢野生动物，家里也有钱，就干脆开了一家动物园。</p>

“这动物园后来开不下去了，但是……你懂的，人类刚巧都疯了。然后我小舅子也……有点不对劲，他好像是把人类当成了动物，然后把其他动物当成了他的同类。</p>

“然后他就开始……发疯。他在荒野上狩猎人类，然后把抓到的人类关进动物园的笼子里。我想着反正关都关了，那不如废物利用……所以就，开始管这个动物园了。”</p>

林檎慢慢地点了点头。</p>

动物园的经营方式象征着某种疯狂，而其背后的捕猎又是另外一种疯狂。这样回归自然界，反而将原本的同胞看作是敌人和猎食对象的人，会有多少呢？</p>

估计也不会少。</p>

刚才园长都说了，荒野捕猎是个赚钱的活计。</p>

……即便是林檎，这个时候也不禁想，果然啊，“名副其实”。</p>

不过他也就只是这么一想，随后就转身朝外面走了。</p>

园长愕然：“您……您找到门了？”</p>

林檎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当他跨出园长办公室木门的那一瞬间，灰雾弥漫而出，一扇门显现在他的眼前。</p>

他需要的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门，而是灰雾中的门。</p>

他跨入了这扇门。</p>

一瞬间的晕眩与昏暗过后，林檎睁开了眼睛。在看清眼前场景之前，他先一步发现，周围站在好几个人，而其中就有与他一同进入徐北尽噩梦的其他任务者。</p>

沈云聚、叶澜、贺淑君、神婆，这四人都在。</p>

他们彼此看看，一时间面面相觑。</p>

林檎随意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将目光投在这个场景中。</p>

……是个以前没来过的噩梦。</p>

他顿时就兴趣缺缺了。</p>

倒是叶澜，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是这里？！”</p>

已经恢复自我意识的沈云聚和贺淑君，立刻看向她，不约而同地问：“你来过这里？！”</p>

叶澜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她勉强笑了笑：“是的。我的记忆恢复了。”</p>

贺淑君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NE的确是让我们一点一点地恢复记忆。”</p>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澜喃喃说，“明明它完全可以在我们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放水，为什么偏偏还要按照这个噩梦的规则来？”</p>

沈云聚猜测：“或许它也有着更高规则的束缚？”</p>

“或许吧。”叶澜心不在焉地说。</p>

场面一时间沉寂了片刻。</p>

然后，叶澜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噩梦……是我在更高层经历的最后一个噩梦。在这个噩梦之后，我就和我的同伴回到了窄楼底层。”</p>

她没有说明白，但是隐隐暗示出，就是这个噩梦使她改变了想法，击溃了她的自信心，让她最终决定回到窄楼底层，寻找那一份同样渺茫的希望。</p>

……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叶澜灰心丧气到这个地步？</p>

沈云聚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场景。</p>

叶澜又轻轻说：“我们打出了一个坏结局。所以……实际上我也并不了解这个噩梦。”</p>

沈云聚不禁皱起了眉。</p>

“没事。”贺淑君心直口快，耸了耸肩，“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一雪前耻。”</p>

叶澜笑了一下。</p>

她的耻辱与贺淑君当然没有关系。此外，她也知道，在前一段时间，因为那些关于窄楼底层的流言，有无数更高层的任务者都选择了往下走。</p>

所以，与其说她是因为当初的失败感到羞惭，倒不如说，她只是因为这个场景出现在这里，而感到了些许的忧虑。</p>

这是因为噩梦主人的沉沦，还是因为任务者的沉沦？</p>

如果是前者，明明距离她上一次进入这个噩梦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就突然沉沦了？</p>

而如果是后者，事情或许更好理解一些。毕竟这段时间有那么多来自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冲向了更高层，他们对于更高层的情况或许不是那么的了解，所以不经意间便踏入了陷阱。</p>

这是挺正常的事情，唯一的问题是，这是否让灰雾中的悲惨事件急剧增加呢？又是否会影响到徐北尽，影响到NE？</p>

透过这个场景，叶澜已经忧心忡忡地想到了更为现实的事情。</p>

他们应该抓紧时间了。</p>

如果他们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的探索是可以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的，那么徐北尽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p>

随着时间的过去，噩梦必然会产生崩坏，从无例外。而尽管徐北尽的噩梦十分特殊，但是否会适用这条规则呢？</p>

叶澜的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p>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p>

其余几名任务者纷纷同意。</p>

叶澜给他们介绍着这个场景相关的信息。</p>

这个噩梦同样拥有一个范围较大的场景：一栋建在雪山边的独栋别墅。此刻他们就在这栋别墅的一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