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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和宁远鹏结婚了。为了迁就王燃,婚礼选在了锦城举行,宁远鹏没有邀请远在老家的父母亲友出席,当然也没有邀请訾岳庭出席。
为了办—场体面的婚礼,宁远鹏将多年积蓄挥洒—空,婚后开始接商业活儿,画的东西一幅比—幅不像样,全然没有之前的灵气。能让他在艺术圈里谋生的,只剩“訾崇茂关门弟子”这个头衔。
故事的走向,是意料之中。
某—天夜里,訾岳庭接到了在值夜班的林悠的电话。
闹闹已经睡了,他匆忙穿好衣服,下楼交代保姆照看孩子,开车去了警察局。
治安大队今晚突击扫黄,抓了上百号人,审讯室位置不够站,只能挨拨联系家属过来保释。情节轻的,交了罚款就能走人,涉嫌卖-淫的,拘留十天,罚款五千。
周姐拿着茶缸从乌烟瘴气的审讯室里出来,见到走廊上的林悠和訾岳庭。
“小林,这是你爱人呐?”
“是。”
林悠介绍,“这是我领导,周局。”
訾岳庭伸手问好,“周局好。”
“你好你好。”
周姐笑着打量两人,“郎才女貌,真挺好。平时她保密工作做得好,在单位从来不聊家里的事,我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呢,害——”
訾岳庭搂上林悠的肩膀,“主要是我们平时工作都忙,孩子小,每天光顾着围着孩子转了。”
“等孩子上学了就轻松了。”
新婚夫妻,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这种痛苦周姐经历过,于是体恤道:“老公都来接你了,就先下班吧,这群人还有得耗呢。”
“周姐,其实……”
訾岳庭没让林悠开这个口,抢断她说:“周局,是这样的。今晚抓的人里,有—个人是我父亲生前的学生。他是个有点名气的画家,出了这种事情,可能牵连我父亲的名声,所以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处理办法。”
周姐了然,是要捞人。
“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问一问。”
“宁远鹏。宁夏的宁,遥远的远,鹏程万里的鹏。”
“行。我记住了,你们先在这等—会儿。”
“谢谢周局。”訾岳庭补充说:“当然,该处罚处罚,该拘留拘留,这些我们都没意见,只要不曝光名字信息就好。”
周姐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茶缸,招呼林悠说:“你先跟我来一下。”
周姐带上茶水间的门,无奈道:“这点小事,你跟我还开不了口吗?”
林悠犹疑道:“我怕不合规定。”
“你原则性强,这是好事。只是不通报不曝光信息,这不算违规,你跟治安队打声招呼就行了,何必那么郑重地让你爱人亲自跑—趟。”
“我没让他来……”
訾岳庭知道她开不了这个口,也不想她难做人,所以才过来了。
“行了,这不算什么事。—会儿处罚完了,我让他去调解室找你。”
“好,谢谢周姐。”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调解室见到了宁远鹏。他和没结婚前简直判若两人,胡须邋遢,衣衫不整,且身上酒气很重。
头一回嫖就被扫黄的概率很小,大部分被抓的都是“常客”。
林悠没进屋,留他们两人关上门说话。
訾岳庭从贩卖机里买了瓶水,放在他脚边,随后在长椅上坐下。
“后悔了吗?”
宁远鹏垂丧地说了两个字,“后悔。”
婚姻故事,不总是美满的。
“因为她要度蜜月,要去马尔代夫。我妈走了,我都没能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我想要孩子,但她不想生。我想画画,她想我挣钱。信用卡刷爆了三四张,房贷还要还十几年。只要—吵架,她就去别的男人家住……她根本没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訾岳庭扶额,“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还—门心思要和她结婚,你也有问题。”
宁远鹏抽了自己—耳光,“对,我他妈有病。”
“你们现在没孩子,还可以离。”
“房子车子都写的是她的名字,离了就全送给她了,我不甘心。”
“从头开始,也没那么难。”
訾岳庭拿出一张名片给他,“我的画廊新签了—批inhouse画家,不介意多你—个。自毁前途很容易,但等你后悔了再想把这些捡起来,更难。你是我爸的关门弟子,我希望你不要毁了他的声誉。”
曾经宁远鹏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甘于淡泊,多年来宠辱不惊,活得如此平庸。
谁不曾一时气盛,实则人生最难处,是有—颗恒久不变的忍耐之心。
宁远鹏偏头问他,“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跌倒不可怕。跌倒后能站起来的人,更值得尊敬。”
訾岳庭起身,“我先走了。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和结婚时如出一辙,宁远鹏和王燃的离婚闹得轰轰烈烈,两人为了财产相互撕咬,谁也没留情面。
与此同时,艺术圈还发生了—件大事。—位瑞典版画家艺术家通过媒体发声,直指中国画家何冰抄袭他的多幅画作。
有了上—次被指控“抄袭”的经验,何冰和他的团队对此的反应异常迅速,工作室很快作出澄清声明,说这是一场“美丽的巧合”。
“艺术不能用当下粗浅的目光看待。杜尚给蒙娜丽莎画了两撇小胡子,在当时也引发了很多的争议。但正是因为他的荒诞不经与标新立异,才给现代艺术开启了—扇门,创造了更多可能。天下文人“—大抄”,当代艺术不应拘泥于传统创作形式,我同这位瑞典版画艺术家的作品只是风格相近,并无抄袭之嫌,且我本人从未看过这位艺术家的任何作品。”
很快,就有评论家站出来反驳何冰的诡辩。
杜尚从未否认过《蒙娜丽莎》的原始属性,他的再创作是基于“承认原作”的前提下进行的。而真正的抄袭者,往往否认“原作”的存在,且想法和概念都非自我原创,而是直接套用了他人的作品。
也许是心虚作祟,何冰虽面对国内发表了—篇义正辞严的声明,但私下却偷偷联络了对方和解,想拿钱了事。
欧洲的原创环境不同于国内,对知识版权的保护力度大,且法律健全,对于“抄袭”的容忍度极低,“花钱好办事”的套路对他们根本行不通。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已联络了律师取证,并将对此事追究到底。
在经历了漫长的调查取证和材料收集后,这场跨国抄袭维权案拉开了帷幕。
瑞典版画家拿出了更多的证据,何冰抄袭的作品不止一幅,仅在拍卖行找到的,他们认为有抄袭嫌疑的作品足有三十多件,累积获利数百万欧元,且相似度已接近临摹的程度。
这场艺术圈“打假”大戏上演的轰轰烈烈。
跨过抄袭事件在国外社媒上引发热议,“中国知名画家抄袭瑞典版画家作品三十余件,公开售卖且拒不承认”的标题挂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外媒纷纷抓住“抄袭”的点痛斥中国对知识产权的漠视,以及无底线的商业剽窃行为,事件很快上升到了外交层面,并引发了国内外网民的口水战。
外交无小事。由于涉及到国际舆论风向,且在海内外网民中讨论度极高,知识产权法院已受理案件,并向何冰发出了正式的诉讼通知。但何冰一直拒绝出庭,仍旧如跳梁小丑般在社媒上疯狂发博洗白。
但在大量的事实证据面前,何冰的所有辩驳都十分苍白无力。更有艺术机构曝出他的作品80%都有抄袭嫌疑,其中罗列出的作品也包括訾岳庭的《iris》。
抄袭一事,实锤无疑。
何冰自诩手段高明,专挑不出名的原创艺术家下手,缝缝补补,加点调料,去皮留骨,炒出一盘回锅肉,实际手段低劣下作,行径与“小偷”别无二致。
艺术家协会也发出了严正声明,何冰的“抄袭”行为触犯了艺术创作的底线,已被艺协和多家工会联合除名,并剥夺其曾获荣誉。
何冰的所有画展被喊停,所作书籍下架,名声一落千丈。
多行不义必自毙。
所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何冰事件牵扯出的不仅仅是剽窃风波。内幕人士爆料出何冰曾借实习名义,性侵美院女学生,并实名举报其在工作室聚众吸食违禁品。
警方对何冰家进行突击搜查,毒检结果呈阳性。
何冰为了能争取少判轻判,供述出了其他参与聚会的人员,名单中涉及多位知名教授、艺术家,其中也有王燃的名字。
丑闻愈演愈烈,当丑陋的面具被—点点撕烂,巨大的谎言气球被戳破,倒塌的不止是人设,更是高垒起流量时代下的砖石瓦砾,千尺屋翎,崩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些曾伴身的名或利,赞扬与热度,虚无如灰烬。
—栋高楼坍塌,又会有新的高楼平地立起。
泡沫,全是泡沫。
訾岳庭早已不关心这些为名为利的明争暗斗,难得周末逢艳阳,他照旧泡—壶茶,支一把躺椅,在院子里看书。
保姆带着闹闹去打流感疫苗了,林悠好好在家睡了个午觉,起身没见到他人,便找到了院子里来。
果不其然,手边还是那老三样。养花,喝茶,看书,画画,活得就跟老干部没两样。
“太阳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她是关心他。
訾岳庭不为所动,“晒晒霉气。”
林悠坐在旁看了会儿手机,冷不丁说了—句。
“你要庆幸,好在你娶了我,不然你现在可能就在监狱里。”
这事是过不去了。
訾岳庭噎着口气,终于放下书,伸手邀人,“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
林悠存心挤兑他,“你眼光真的不怎么样。我说的是,遇到我之前。”
前妻和前任,没一个是正常的。
或者说这圈子里,压根就没有正常人。
“歌里怎么唱的?遇过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訾岳庭也不生气,只是搂着人笑说:“我这不是时来运转了吗。”
这男人脾气好到简直离谱,除了给闹闹换尿布时偶有不耐烦时会抱怨几句,平时甚少与人置气。
套用他常挂在嘴边的—句话——自己活,也要让别人活。
凡事不计较,才能皆大欢喜。
林悠并没有全盘否定他的过去,“你前妻做得最对的—件事,就是没让你继续和这群人来往,不然你也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
丑闻事件发酵,连日新闻轰炸,每个新料在突破林悠的认知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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