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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公公去相府传旨的时候,徐奕正坐在院子里雕什么东西,他一手攥着刻刀,一手拿着一只樟木雕刻的酒樽,见贺公公来,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颔首行了一礼。
徐奕偶尔在熙王面前走动,与这位御前第一内侍相熟,贺公公忙向他回了礼,笑道:“公子,三皇子自请禁足,亲点了韶文君陪同,劳你走一趟昭阳殿?”
徐奕点点头,温声道:“好,劳烦公公带路。”
贺公公看着徐奕的浅笑,心底微微一惊,他跟了李储这么多年,前朝的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后宫的虚情假意、惺惺作态,他什么人没见过,游走在这些人之间,都快成人精了,却偏偏看不透徐奕。
这位韶文君听到李泓自请禁足,他被带去昭阳殿时,竟然一点声色都不动,连缘由都不打听,脸上挂着看不破的浅笑和沉静。
真不知道他是故作深沉,还是已经成竹在胸。
贺公公吊着嗓子道:“嗐,也不是那么急,公子可收拾些随身衣物,怕是会在昭阳殿住上一段时日。”
徐奕把手中的刻刀放在石桌上,木雕揣在袖中,依旧和煦地说道:“无妨,既是去昭阳殿小住,泓儿会准备这些。”
贺公公有些弄不明白,三皇子一个半大孩子,哪会操心这些琐事,自己的衣物还都是内侍料理,他的意思大概是梁贵妃会准备吧?贺公公也不好多问,带着徐奕出了相府。
昭阳殿东厢房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徐奕小时候就时常来探望梁贵妃,有了李泓之后,也时不时地来查看李泓的功课,却还没在这里过过夜。
徐奕一眼就看出了,东厢的布置是李泓的手笔——案台上大赤赤的摆着一瓶桃花枝,室内的布置几乎跟徐奕在侯府的陈设一模一样。
徐奕苦笑:这可不是光准备了衣物。
还没等徐奕“观赏”完,李泓就抱着一床被褥进来了。
他如今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徐奕本身就身量欣长,他都快到徐奕胸口了,只是年龄还小,抱着一床被褥差点把整个人都埋进去。
徐奕慌忙接过来,放在床榻上,李泓的身子被带的一歪,被徐奕牢牢按住了肩膀——他一向不急不缓地节奏总是能被李泓打乱,替他挡箭的时候是,替他开脱的时候是,现在帮他接着个被褥,还是。
李泓一个皇子,亲自给徐奕做这些琐事,徐奕却从没以“不合身份,耽误功课”为由训斥过他,只在课业上指点一二,其余都是任由他开心就好。
李泓环视一圈,觉得布置还算不错,便问道:“住的还习惯吗?”
徐奕的脚还没把昭阳殿的地给踩热,哪里会知道住的习不习惯,无奈地答道:“看起来……会习惯。”
李泓弯了弯嘴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平日练的剑没带来,我差人去相府取。”
徐奕忙拉住他:“自请闭关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让人去相府,问国相要计谋吗?况且不就十天?什么剑都能将就。”
他说这话没错,李储已经给好了题,李泓若是此时差人去相府,被人抓到把柄,反将一军,作战布局再好也是功亏一篑。
李泓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作罢,转念,他又问道:“子奕怎么知道是十天?贺老九说的吗?”
徐奕疑惑道:“贺老九是谁?”
“父王身边的贺公公啊,收了九个假子,宫里人都知道,就叫他贺老九。”李泓笑了笑,问道:“子奕不知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
徐奕“哦”了一声,温声道:“别当他面叫。”
贺公公虽是内侍,却是内侍的老大,熙王的“眼前人”,最能在李储面前煽风点火,徐奕也是担心李泓的一时嘴快,被这老内侍听到了,会给李泓穿小鞋。
李泓当然不会傻到跑贺公公面前大喊他“贺老九”,他拉着徐奕坐下,给徐奕倒了杯茶,小嘴叭叭地问:“子奕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十天的,这都能算出来,真是……”
徐奕无奈地打断他:“蒙的……随口一猜。”
“嗯?”李泓不信。
徐奕苦笑一声,解释道:“约战已经拖了半年,前几日歆国送信说地点已经定了,催促我们早日定约战时间。歆国把地点定在两国交界的淮江,若是我,定会把时间选在清明之后,江水充足之时。”
徐奕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这是他跟李泓谈论军政时的一贯作风——说一半留一半,让李泓自己去想、去悟。
李泓果然恍然大悟,接着说道:“熙国地处南方,将士尤擅水战,中原地区的歆国却不擅长,所以要等淮江的水涨起来,最佳作战时间就在清明前后。今日恰好是春分,也就是说再有半月就是约战的最好时机,父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日,所以子奕你猜测是十天,对吗?”
徐奕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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